书城短篇飞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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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18杀手无名 密谋逞奸凶

化缘和尚本来还想大肆吹嘘一番他如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见白娘子脸色,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还未说出话来,土财神往西一指:“区区在下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

白娘子红伞一撑,人影掠出数丈,清风才起,好似比风还疾。若草花赶紧赶上,化缘和尚、土财神左右护持。那厢呼儿不谷正跟丈人兄弟打得火热,两边都是天生神力,谁也不肯服低认输,后来索性不管招式,就比拼蛮力,枪棍早被折断,筷子似的并拢起来,丈人兄弟合力,在那里跟呼儿不谷拔河。白牙公身子一抖,就有数十只拇指大小耗子掉落在地,想要趁机暗算丈人兄弟,虚步僧双掌拍出,尚未触及地面,掌风重压之下,那些耗子就吐血身亡。身旁一人人高马大,头上带着木桶也似的头罩遮住脑袋,探爪抓向白牙公。白牙公本就矮小,直起身子才到他腰肢那里,见他出手虎虎生风,识得厉害,赶紧跳开,一旁川嘶风露出水面张口吐出一个水泡。这是他独门绝技,用真气将水凝成泡泡,弹丸一样伤敌,那木桶怪人手肘往外一折将那水泡撞碎。川嘶风又是一股水箭标向木桶,那人竟有些慌张,脚步一错躲开水箭,待要出手去抓川嘶风,川嘶风又隐入水中,与白牙公绕道去寻高飞、若草花。

僵尸众见白娘子等人追去,赶紧跟上,言听计从等人见这次大举出动,满拟手到擒来,没想到跟头栽得更大,这些年飞扬跋扈惯了,以为三皇五帝之外,略无余子,哪想到忽然冒出这些个散人,简直一个比一个厉害,看来还是小觑了天下英豪。

另一边高飞绕着言三百游走,言三百一双大手月光下都显得乌黑锃亮,像是抹了油一样,周遭虽然盈溢尸气,不过看去不散反聚,随之生出吸力。所谓物以类聚,他将身上尸气散出,中间却绵延不断,再将尸气回收时格外称心应手,百十招后,吸力之强,高飞指劲一俟挨近都被吸去,高飞越斗越是心惊,暗想幸亏悟出抹云手,手掌过处,劲力如笔锋带墨,连绵不断,这才堪堪将那吸力抵消。言三百也是大为诧异,等闲跟他交手,功力再高也不敢和他手掌相碰,哪知高飞这无名散人练就一身怪异劲力,竟凝而不散,跟哀哉手硬碰硬接招。两人此时都是骑虎难下,只得不住加劲,虽知道僵尸下去难免落得两败俱伤,不过一旦松气,就怕对手趁虚而入,高飞本来善于应变,不过在哀哉手下已是疲于奔命,丝毫不敢分神。

言三百久战不下,刚要拼着挨上高飞一掌也要拿住他身子,忽地瞥见一物飙射而来,来势如电,却不带丝毫破风声响,大手一捞抓在手中,冷笑一声:“暗箭伤人……”他抓住那物事后发觉通体圆滑,想来是雕翎箭一流,本想取笑高飞,那长箭忽地断裂,箭簇直直刺中肩膀,冷笑顿时化作闷哼,饶是他一身僵尸功已近铜皮铁骨,这一下也已见红。他自登上红王一位,十余年间所向披靡,哪曾负伤,这时陡然见血,怒火中烧。

此举也是大出高飞所料,不过机不可失,一招万壑松风拍向言三百受伤左肩,只待他还招后弹出指劲,定要让他伤上加伤,一鼓作气取他性命,不料腿上一疼,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身子前倾,自然倒向言三百,言三百刚想拿住他手腕施展哀哉手,蓦地想起暗箭来路不明,须得小心提防,右手生生止住,在身前划个圆弧护住周身。

高飞身子倾倒,就势在地上一滚到了丈许开外,一边伸手探查伤势,一边循着来路去看何人暗算。夜色如墨,哪里有半个人影,伸手一拍,小腿肚上血箭标出,带出一枚三寸长短形如小箭的物事,伤口隐隐发麻,显然是喂药毒镖。其实射中言三百那长箭也喂过麻药,不过他一身尸气,寻常毒药还不如他尸气毒性厉害,药性给压制下去,故而不曾发觉。

“有人设计暗算!”有人暗算自然不消他说,不过他点出设计二字,显然是说有人蓄谋已久,否则怎生知道两人在此决斗,又准备好这无声无息的暗器伺候。

“竹之无颜!”言三百摊开左手一看,见掌中长剑浑圆乌黑,触手冰凉,不似青竹。江湖上以箭饮誉者唯有扶疏门竹之无颜,不过竹之无颜以毛竹作箭,人尽皆知,暗算之人显然并非竹之无颜。

高飞在水上曾接过竹之无颜一箭,运劲三次才将其震断,手指也被竹箭划破,先前还以为竹之无颜有意寻他麻烦而怕他死于言三百之手,不过包裹伤口时已知道来人并非是他,对面陡然一声厉喝:“何方鼠辈!”接着便是飕飕声响。高飞跟言三百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过去。二人也知道暗算之人非但器具精良,只怕功夫也是不低,否则怎敢来捋虎须,若是再缠斗下去,真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要是联手御敌,彼此放心不下,故而分开出手。两人功夫了得,这时施展开来脚步如飞,晃眼便追出里许,但见一人弯弓搭箭不住乱射,背上长箭密密麻麻,孔雀开屏也似的。高飞猜想那人便是竹之无颜,边上一条条黑影自然是那些无名杀手了。

言三百双臂一震扑向一人,两手一招怀抱婴孩,就要拿住他逼问,不想那人手一抬,嗖嗖嗖一阵短箭射出。言三百大叫声好,双手一合,将来袭短箭尽数夹住,接着往外一翻,短箭反射那人。

高飞在旁已然看清,除了竹之无颜那条灰影,还有六人,看身法个个都是顶尖儿好手,果然来人蓄谋已久。这些无名杀手见高飞、言三百露面,凛然不惧,招呼一声分头夹击二人,一人上前动手,一人在旁端着弓弩伺候。高飞点了腿上穴道减缓血液流动,左腿已然麻木,身子站定不动,拂手弹在地上,激起一股股尘土,接着掌力一吐尘土就卷向边上那箭手。

“果然有点道行!”竹之无颜一箭三矢分射三人,那些黑衣人纷纷闪避,一边还击。竹之无颜雕弓挥舞,将来袭箭矢砸落:“怪道被人抬举为四少之一。”原来近些日子高飞声名鹊起,尤其是小重楼一战,江湖上纷纷传言他跟金任煌在小重楼顶,火海之中大战三天三夜,不下三万回合,金任煌不支倒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高飞本待饶他一命,怎想金任煌恩将仇报,猝然出手暗算,这才惹怒高飞,将他一脚踢下火海,烧得尸骨无存云云。更有人说高飞乃是天之骄子,有神明庇佑当初金任煌一刀刺去,眼前一花,竟不知给什么绊倒,自个掉下火海,于是就有人说起葫芦僧一段传奇,大意是能做到宰辅一类贵人,自小都被常人看不见的笼纱罩着,以防异物骚扰,这等人便唤作笼纱中人,就算落在刀山火海之中,身子也不会有丝毫损伤。至于高飞一介布衣无名散人如何会有如此福缘,那就不得而知了。江湖上自被三皇五帝把持之后,风头尽归这八人所有,后起一辈绝难出头,直到这几年,才有三个少年创出字号,便是扶疏门竹之无颜、金甲门金生水与那号称喜怒无常的七情公子。高飞出道短短月余,就跻身其中,三少成了四少,故而惹得竹之无颜不悦,要来掂量掂量高飞斤两,秦淮河上本待出手,不过见他被人围攻,不屑趁人之危,抽身离开,途中见这六名黑衣人鬼鬼祟祟,跟了上来,一见他们暗算高飞,就出手阻挠。“高飞,你若捡的性命,你我日后再战!”竹之无颜身子一转,一句话功夫射出十余枝竹箭,人也趁机掠开远去。

那些黑衣人也不追赶,趁机一分为二,三人一组夹击高飞、言三百,两人动手,一人端着弓弩不住乱瞄。高飞左腿不便,索性单足点地,身子不倒翁似的摇晃,一边出手与两人过招,借反挫之力稳住身子。不过两人功夫相当了得,一人身子坚硬如铁,硬气功已是炉火纯青,另一人出指带风,招招不离高飞身上穴道,看来练就一身点穴功夫。好在二人功力都不似言三百那般雄厚,高飞还能时不时仗着指力反扑,不过也不敢太过凶狠,以免将二人逼退,另一人肆无忌惮出箭。交手数十合,两人也发现这点,高个双拳齐出,另一人中指虚晃,自他胳膊底下出招分袭高飞膻中、气海两大穴道。高飞身子恰似弱柳随风,轻轻一摆到了高个左侧,这一来借他身子挡住点穴手法,不想那人往后跳开,边上噗噗几声轻响,短箭已然射出。那高个身子忽然钉住,短箭堪堪擦着他衣襟掠过标向高飞,高飞大惊,身子一缩钻进那高个怀里,高个急退,怎奈高飞如影随形,紧贴着他,抹云手将他双掌攻势拦下。高飞见那高个下盘虽则扎实,腿上功夫却不够灵便,出腿时上身后倾,抹云手带动他手腕往边上一拉,重又将他身子拉起来肉盾似的挡在身前,一边伸手去扯他面巾。那人大惊,身子使劲后仰,顿时三根小箭射到,高飞俯身避开,边上那矮子又欺身过来。

言三百却比高飞自在得多,毕竟他此时已将僵尸功运到极致,浑身血液几乎僵住,肌肉凝成铁石一般,并不怎么忌惮箭矢,他哀哉手又厉害非常,功力差些,根本不敢挨近三尺之内。一人在旁射了几箭后不见效果,索性抖出链子锤上前助战,另两人都用长兵器,一个手持五股托天叉,另一个则是方天画戟,显然是早有预谋。言三百却冷笑不已,若是哀哉手如此容易对付,他如何能登上红王宝座,想到这里大手一抓,尸气裹住画戟,接着将尸气吸回掌中,那画戟就随之到了手里,刚要发力夺下,竟连人一块拉扯过来,暗道这人手上力道不差,这一拉已用上八成功力,竟未能一举夺下,低头一看,见他手腕上铁链缠绕,恍然大悟,原来是用铁链将兵器缠住,如此煞费苦心,只怕绸缪已久,他们又怎能预知今夜之事,难道跟高飞串通?扭头看时,高飞正在苦战,见他单脚跳跃不便,一不留神被小箭划过左边脸颊。转念一想,难道是金任煌瞒天过海不成!想到这里扭身扑向高飞。高飞还道他要过来夹击,暗叫我命休矣,孰想言三百一掌拍向那高个。那高个向来仗着一身横练功夫,跟人硬拼惯了,一念之差竟未曾闪躲,反而出掌相迎,这一来正中言三百下怀,也不管他攻势,一把抓住那人手臂,那人出拳时吐气发声,呼呼风响,中途被言三百粘上,拳头尚未触及言三百胸口,小臂已干瘪下去,血水一瞬间就被吸干。

高飞大惊,适才仗着抹云手跟他缠斗委实太过大胆,一不小心被哀哉手沾上,只怕现在也已两世为人。那高个委实彪悍,见状左手握拳猛然打在右臂,一条臂膀咔嚓断掉,脚底踮劲,身子往后纵去,言三百哪里容他,右手跟上,掌心吸力不减,就见那高个右臂创口血喷如箭,身子虽然跃出,血流不断,匹练也似的被言三百从创口处抽了出来。

这几下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围攻言三百那三人追过来时,那高个已然了账,当先那人链子锤一甩砸向言三百,高飞食指一弹,指劲打中长链,将劲道化去,铁锤失了力道,倒卷回去,那人急忙抖擞手腕,怎奈高飞连连标出指劲打中铁链,腕力哪能传到铁锤,这一来铁锤反倒受制于高飞指力,边上一人眼疾手快用托天叉叉住铁链,这才将铁锤收住。使方天画戟那人一招星河耿耿扫向高飞。高飞连中两箭,身子已然发麻,不过仗着一口气在强自支撑,本来见言三百杀掉一人,待要趁机逃窜,却被这人阻住,气苦之下,十指齐齐弹出,一以贯之、五星连珠、一箭双雕、春水流香、连中三元数种指劲一发射出,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退开。就这一顿,边上那人上来点高飞穴道,眼见得手,言三百左手一抓,那人像是触火般赶紧缩手回去。另一人端着劲弩,手臂一抬刚要放箭,左肩一痛,一根竹箭竟贯胸而过。

“天道循环,你暗算别人,我暗算你!”竹之无颜不知何时又回到场中,冷冷说道。

“你找死!”六人一死一伤,对头又多了个竹之无颜,局面已是以四敌三,使链子锤那人招呼一声就走。言三百走到尸身旁伸手摸索,那人身无长物,只带着一面木牌,四角平整,不见有何异样,中间浮凸着第十一客四个字。看来这伙人至少有十余人众,若是一齐出手,就算是他也只有逃之夭夭的份了,何况还有那闻所未闻的精巧弓弩,难道真个是金任煌不成。兹事体大,看来要带高飞回石陵,交给阴帝审问,也是大功一件,比紫灵芝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这里站起身子,见高飞正凝神运气,森然道:“浪子高飞,今晚姑且饶你一命,跟我回石陵!”说着大手抓下。

高飞生怕他施展哀哉手,哪里容他近身,右手一翻带出抹云手劲道,要将他手上力道消去,不过这时麻药散开,出手已满了半拍,被言三百拂中胳膊,顿时半边身子不听使唤。

“慢着!”竹之无颜一箭射出,言三百早有准备,左手一把抄住,松手时已断成数截,高飞看到青青竹箭,已然枯黄泛黑。

“阁下就是箭侠竹之无颜?不知为何盯上高某?”

“你可知江湖上三少之名?”高飞摇头,竹之无颜冷笑:“那更不知你已被举为四少了?”高飞苦笑,人怕出名,果然不差,这可真是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了,不知是哪些好事之徒煽风点火。就听竹之无颜接着道:“七公子行踪不定,金生水深居简出,难得能跟你会面,我倒要领教领教。”

高飞摇头笑道:“我跟这位还有点过节未了,此间事了,在下自当奉陪。”

竹之无颜也知道高飞为他开脱,不想让他跟言三百起冲突,朗声笑道:“难道高大少能跟红王动手,竹某人就没资格领教红王高招不成?”

言三百见竹之无颜有意寻衅,也有些气火,不过生怕一旦跟他交手,被高飞趁机逃掉,冷冷道:“年少轻狂,回去告诉竹筛风,若是有意不妨同去石陵一行,在下扫径相候。”说着一手提起高飞就走。

“留下!”竹之无颜竹箭待要出手,忽地一声厉喝,竹箭调转射向北面。他虽不忌惮言三百,却也怕让扶疏门与石陵结怨,不过高飞一入石陵,只怕有死无生,故而冒险出手,想要伙同高飞夹击言三百将他做掉,等高飞养好伤后再行决斗,方要出手,哪知背后轻响传来,急忙出箭将来袭长箭射落。言三百大笑声中带着高飞远走。竹之无颜恼火,正自犹豫追向哪边,言三百已去得远了,跺脚往北扑去,直追出十余里也不见黑衣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