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飞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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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尔虞我诈黄雀在后 偎红倚翠神女同怀

高飞说请他去拾翠楼走一趟,仿做个东西,墨不湿一听拾翠楼,气就消了一大半,随口应了。高飞三人就往拾翠楼而去,才到拾翠楼,门外迎客姑娘就赶紧跑了过来:“哎呀,高大少怎么也不来看看,可想死妈妈了!哎呀,我可不是占高大少便宜,是我们妈妈!”说着往里一指。那老鸨一听高飞来了,忙不迭跑下楼来,待到门口,又缩回身子,慌慌张张整理鬓发衣衫,倚在门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子瞅着高飞,一见高飞望向这边,嗖地躲到一旁,双手捧着脸颊,就觉浑身发热,颤声道:“小相公,快请里面坐!”老鸨说着,见身旁姑娘挤在那里指点说话,好似高飞是天外来客,手一挥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接着小相公……”说道最后小相公三字时,声音就一下子变得柔情万种,“快去准备酒菜!”

“不、不用……”高飞本想叫老鸨出来说话,一则那些姑娘出来拉扯,二来身后化缘和尚跟土财神对视一眼,不住往前推他,身不由己就进了拾翠楼,就觉耳根发热。他倒不是以正人君子自居,不过先前从未来过这等地方,见过这等架势,这时扑面都是脂粉香气,盈耳尽皆莺声燕语,就有些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快请小相公里面坐!”老鸨挥着手帕急忙说着。

“高大少,到奴家屋子里坐坐!”玉柔一副老相识的样子,拉着高飞往屋子里走。这时从玉柔屋子里出来一肥头大耳的锦衣人:“玉柔姐姐,做什么去了,怎么扔下我就不管了!”

“你走吧,我有客!”

“玉柔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等了三个多月才……”

“来人呢,这里有客耍赖,把他拖出去!”玉柔看也不看那人,满面春风拉着高飞进屋,那人恨恨瞪着高飞,高飞满心过意不去,欠身行礼。才进屋子,酒菜就不住送上,高飞摆摆手,示意化缘和尚,有话要对老鸨说。化缘和尚看土财神痴痴呆呆,眼睛不住打量,又不知看哪个姑娘是好,正在笑他那垂涎三尺的样子,见高飞手势,哈哈笑道:“老妈妈,高大少有话对你说哩!还请你这些女儿们避避嫌。”

“哎呦!”老鸨顿时浑身乱颤,转身冲着那群姑娘道:“听到没有,你们还不快……出去。”她骂人骂惯了,想到高飞在侧,好容易转过语调。那群姑娘娇笑着轰然去了,土财神眼光直跟着她们挪动,微微张着嘴,隐约就有口水流出。

化缘和尚拍拍他肩膀:“比和尚强多了,和尚头一次进这大门还流鼻血了呢!”

老鸨见那些姑娘走个干净,扭捏着身子道:“小相公来看奴家,奴家实在是太高兴了!奴家、奴家沦落风尘,知道配不上小相公,也不敢高攀,只盼着能时不时见小相公一面,就心满意足了……”说道最后竟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高飞见状,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化缘和尚拍了拍老鸨肩膀:“老妈妈,高大少还没说话,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都是奴家不好,奴家实在是太高兴了……”老鸨一边抹着泪一边说道。

“人生自是有情痴。”土财神忍不住叹道。那老鸨一听,就有高山流水之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高飞、化缘和尚一齐瞪着土财神,土财神赶紧别过头去。

“老妈妈……”高飞终于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哎呦,羞人答答的,叫奴家小怜好了。”

土财神差点失声笑了出来,急忙用力咬住嘴唇,化缘和尚也运气压住笑意,高飞倒是哭笑不得:“在下想请……”

“小相公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何必客气!”老鸨擦干净眼泪,抬起头来,“奴家能为小相公做点事情,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个……这几天有个……人不远千里而来,跟在下有些过节,在下想请……姑娘算计他一下……”高飞话声越说越小。

“这还了得!哪个狗才敢招惹小相公,奴家找人把他做了!”老鸨说着拍案而起,就觉有些失态,“小相公,奴家、奴家……”

“不用……”高飞急忙道,“我们还有事要跟他交涉,只劳烦你手下姑娘将他引到这里,顺便搜一下身,看看有什么东西。”

老鸨掩口一笑:“这个容易得很!男人嘛,我们搜他的身,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替小相公找两个办事稳妥的姑娘,就玉蕊和玉柔姐妹吧!”

“那就有劳了!”高飞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小相公这就走,不再坐坐了?”老鸨见土财神跟化缘和尚正在埋头在那里大快朵颐,“要不我找两个姑娘过来侑酒!”

“这就不必了!”土财神本想大声叫好,一听高飞推辞,就跌足长叹,化缘和尚倒是无妨,他虽然好色,不过跟朋友喝酒聊天也是乐在其中,再说这几天天天过来,能吹的牛皮都吹破了。

“小相公真是高风亮节,奴家实在是太高兴了!”老鸨说着又坐下,不住替三人斟酒,“这就叫玉蕊姐妹进来商量商量。”

“既然如此,就有请玉蕊、玉柔两位姑娘进来,我们商量下如何行事!”不待高飞说完,土财神又喜笑颜开。老鸨叫了玉蕊、玉柔进来,两个姐妹娇笑着坐在高飞身旁,见老鸨神色,也不敢太过亲近,一众人就商量着如何引诱左不还上钩,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商议妥当后高飞就去六扇门,询问左不还消息。梁中书等人只道他想掩饰前几天盗银一事,也不疑有他,不过临出门时,苏笑我告诉高飞,万重山从西域赶回中原,只怕听到消息,会在长安驻足,要他多加小心。高飞道声多谢,扭头看着楼上,适才梁中书为何丝毫不提这事,难道盼着他与万重山起冲突,好拼个鱼死网破,分明说话时好似多年故交般言笑晏晏,却心怀叵测,宦海浮沉,真是得处处留神呢!

第三天上,左不还果然率众赶到,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春明门外施施进了长安。左不还十余年前大比进京,放榜后名落孙山,消沉一阵就离开长安,自那之后再未来过这八水神京,今日重游,依旧是是车水马龙,物阜民丰,不失神京本色。左不还正在马上四下张望,忽见两个女子挽着花篮从身前走过,款扭腰肢,轻移莲步,见左不还一行人,回眸一笑,接着转入巷子。

左不还胸口就好似被刺了一剑,不住扭着脖子去看那女子。钱刀为笑道:“师爷,众目睽睽之下,好歹注意一些。小心回去我向太太告你一状!”

“大不了再被毒打一顿,反正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左师爷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啦!”鹿角人笑道。

“你们再拿老夫开玩笑,以后有什么悬赏,可就不告诉你们。”

弥勒僧喧声佛号:“阿弥陀佛!还是出家人紧持戒律,不肯妄语,以后还请左师爷多多照顾!”

边上无垢上人摇头失笑,他乃是十二镖局镖头,平时极少到小重楼,跟左不还也不熟悉,听他们这般打趣,也觉好笑。这无垢上人虽然号曰无垢,却是浑身上下满是泥污,好似有意为之,旁人为他,他只说心地高洁便好,世上多少龌龊事,是那些衣冠楚楚之人所为,他是羞与为伍,况且祖上本就是泥瓦匠出身,这身打扮也算是不敢忘本。他随行一来是追查高飞夜劫镖银一事,二来也是听说万重山要入关,过来接应。一行人虽然不伦不类,不过长安城中,江湖人物来来往往,也都见怪不怪。

左不还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一勒缰绳,问边上一摊贩道:“不敢动问,适才那两位姑娘是谁家女儿?”

“不敢动问还问什么问!”那摊贩见他骑在马上问话,一副高高在上模样,就有些不悦,低着头随手摆弄着摊子。左不还哈哈一笑,扔下一粒银锭子,摊贩立时眉开眼笑,躬身行了一礼,昂着头道:“哎呦,大爷您还真是识货!那两位可是拾翠楼里头牌姑娘,不过名字嘛,小人从没进去过,旁人说起时,又说叫软绵绵的,有说叫香喷喷的,小人就不敢乱说欺瞒大爷了!”

左不还点点头,既然知道是拾翠楼姑娘,那就有迹可循了。到了十里钱庄,查看了下金库,提审了几个看守,看看是否是钱庄老板监守自盗,抑或里通外敌。忙了两个多时辰,左不还就浑身发痒,直如万蚁噬心悄悄问了拾翠楼方位,就说去查探盗匪踪迹,忙不迭溜了出去。不多时来到拾翠楼,真个是气派堂皇,整座楼子都红艳艳的,高高伫立街旁,两道红绫将拾翠楼牌匾捧在中间。

“呦,这位大爷面生得很哪,头一次来拾翠楼吧?外地来的?”拉客姑娘迎上去拉住左不还。

“姐姐好眼力。”左不还大拇指一竖,“在下来找两位姑娘,脸长长的,皮肤白白的,穿着一身湖绿湘裙……”

“您说的姑娘就在这里了,大爷您慢慢挑!”那女子说着将左不还推进门去,又出去迎客了。

左不还扭头一看,十个姑娘倒有九个跟他说的相仿,就有些哭笑不得。老鸨一见左不还髑髅身子挑着个大脑袋,就知道已然上钩,一甩手绢:“哎呦呦,哪里来的大爷呀,你们还不快快招呼!”边上姑娘早就迎了上去,围着左不还叽叽喳喳,大爷身子怎么这么瘦呀,脑袋怎么这么肥呀,是不是小时候得过什么病,连是练什么功走火入魔一类的问长问短。

左不还灵机一动:“对了,老妈妈,贵楼里哪两位姑娘今儿早上出门买花去了?”

“大爷找她们吗,谁?谁出去了?”老鸨作势看着一众姑娘。

“怕不是玉蕊、玉柔姐妹吧,她们给常员外请去了。”

左不还一听这名字,就觉浑身舒坦:“就是她们,就是她们,敢问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玉蕊、玉柔出去不差,却不是给什么长员外短员外请去,不过转到巷子里等着,一俟左不还上钩,就坐着轿子回来。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玉蕊、玉柔,快来接客啦!”老鸨推着左不还上前。左不还急忙揖手行礼:“在下左不还,见过两位姐姐。”

不料玉蕊、玉柔二人连看也不看,直走过去,一边扭着身子道:“哎呀,被姓常的那老货折腾死了,我们姐妹回房休息了。”

“好!好!”老鸨忙不迭点头。

“妈妈,在下可是特意冲着这两位姑娘来的……”左不还忍不住伸手,就要挽留玉蕊、玉柔两人。

“她们不愿接客,奴家有什么法子。”老鸨看去也不愿得罪这俩头牌姑娘。

左不还也是风月场中常客,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从袖子里取出两锭银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就劳烦妈妈转交给两位姑娘,权作胭脂水粉钱。”

老鸨一见银子,满脸堆笑:“客官真是见外了,我再去劝劝这姐妹俩,不过可不敢打什么包票!”

“有劳妈妈,多谢妈妈!”左不还不住点头。

老鸨去说了一会,就摇着头出来,不住地叹气:“唉,对不住客官了,那两个丫头不知好歹,死活不肯接客!”

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就要递回给左不还。左不还摆摆手,又掏出四锭金元宝:“两位姑娘大概是嫌在下诚意不够,再劳烦妈妈去走一趟!”

老鸨见了那金元宝,从头到脚都笑了起来:“这个包在奴家身上,一时半会,还反不了她们!”

“哎,妈妈不要为难她们!”左不还急忙道,直勾勾瞅着两姐妹房门,过了好大一会,房门咿呀一声打开,老鸨露出半个身子,朝左不还招手。左不还一下子跳了起来,就觉有些失态,咳嗽一声,甩开步子上楼。“你们俩好生伺候这位大贵人,我先下去了!”

“妈妈就不坐坐了?”左不还随口道。

“既然客官开口,奴家就坐一会。”老鸨说着就要坐下。左不还就忍不住要扇自己嘴巴子,暗骂这张破嘴多嘴多舌。老鸨哪有不懂的道理,不过戏弄于他,咯咯一笑,“奴家说笑呢,你们好好玩,要什么就吩咐一声!”说罢扭着身子去了。

“两位姐姐大安,左不还在这里给两位姐姐行礼了!”左不还说着,双手捧着金元宝送上前去。

玉蕊、玉柔姐妹登时喜笑颜开:“这怎生使得!要左大爷破费了!大爷从南边来的?”说着早将那金元宝收了过去。

“两位姐姐好眼力!”

“听口音不似北方人!”玉蕊咯咯笑着,“难得大爷来京城一趟,让我们姐妹好好伺候伺候!先洗个澡好不好呢,左大爷?”

左不还眼睛就挤在一块:“好,好!”心里却道刚才还三贞九烈那样子,几锭金元宝,还不是左一个大爷右一个大爷的叫着。

“大爷往里走!”玉柔掀开珠帘,将左不还引入卧房,就有一个澡盆放在那里,一个小丫头正坐在里面嗑着瓜子。

“钗儿,去打些热水来!”玉蕊吩咐着。那丫头应着,飞跑着去了,玉蕊姐妹就要给左不还宽衣。

“我自己来行了……”

“何必这么见外,大爷安心坐着吧!”两个小丫头抬水进来,倒进澡盆里,玉蕊、玉柔一把将左不还推进澡盆,三下五除二就扒光衣服,接着两人也褪去衣衫跟着进去,左不还还未反应过来,已是偎红倚翠,浑身暖融融软绵绵的,身子骨都要酥了,张大了嘴呵呵笑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出去!”玉柔叱责一声,坠儿赶紧跑了出去,直跑进隔壁房里,摊开双手:“是这东西么?”玉柔在给左不还宽衣时,伸手摸到这腰牌,就从背后顺给钗儿。

高飞、化缘和尚、土财神、老鸨还有墨不湿等在那里,墨不湿正换第三个凳子。墨不湿接过腰牌拿在手里先一掂量,接着上下左右细细端详:“赤金打造,重六两三千,长三寸,阔一寸半,厚约一指。”说着就在纸上画了下来。

高飞等人凑过去看着,就见着腰牌一面写着“钱能通神”,另一面则是左不还,周遭都浮凸着纹路,看去并非鸟兽云雷一类,仔细一看,才发觉是元宝模样,墨不湿将腰牌在石膏上印下,刚要检查上面是否暗藏别的机关,就听隔壁一声尖叫。

“左大爷,怎么了?”玉蕊姐妹笑道。

“我腰牌呢!”左不还说着站起身子,见衣衫散落在地,钱袋子也在一边,哪里有腰牌踪影。他正拥在两姐妹怀里上下其手,就觉得好似忘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忽地想起腰牌一事。这东西可是金任煌所赐,若是被人偷去到钱庄行骗,后果可谓不堪设想,让金任煌知道,这师爷一位也休想保住,急忙跳出澡盆,风风火火抖着衣衫。

“姑娘,什么事?”钗儿跑了进来。

“没什么,谁叫你进来的!”玉柔喝了一声,钗儿又跑了出去。眼见左不还将衣衫都给抖擞一遍,四下打量不见腰牌,勃然变色,玉柔忽地一声惊呼:“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