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萧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今天一大早，他便赶到警局，因为案件太大，不敢有丝毫怠慢。所有警员陆续到位后，雷萧立刻下达指令，侦查行动全面开始。
雷萧看看手表，已经两个时辰了，目击者还没请来。整个案件扑朔迷离，唯一的线索全部寄托在这个出租车司机身上了。“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雷萧想。
“当当当”，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雷萧的思路，“请进。”雷萧边说边熄灭了烟。
“大雷。”苏敏婧推开门走了进来。
“敏婧，有事儿？”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苏敏婧举起手中的U盘。
“什么东西？”
“呐，看了你就知道了。”苏敏婧表情比较严肃。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雷萧接过U盘插在电脑上。
苏敏婧看了眼U盘，“你不是问我，公安大会有什么收获吗？这就是收获之一。”
“哦？”雷萧握住鼠标，点击U盘里唯一一个文件夹，“加密了？”雷萧疑惑地看向苏敏婧。
苏敏婧侧着坐在办公桌上，将笔记版电脑拉转过来，刚要输入密码，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雷萧越过苏敏婧，将视线移向门口。
“队长，”林云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办公桌上的苏敏婧，愣了一秒，“苏队长也在啊，”林云向苏敏婧打了个招呼，接着说，“出租车司机请来了，要不要现在......”
“要，请他到审讯室，”雷萧没等林云说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苏敏婧。“敏婧，你不来吗。”
苏敏婧拔下U盘，揣进上衣口袋，将电脑退回原位，也跟着走出去。
审讯室四壁全是白色，远离门口的墙上，是面宽大的玻璃镜面，墙角挂着摄像头。一张浅灰色的方桌和两张浅灰色的椅子摆在中间，桌子上放了盏台灯。
出租车司机坐在镜面的对面，大约四十多岁，头顶的毛发有些稀少，隐约能见到头皮，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双手捧着警员提供的热水，视线从摄像头到镜面游离不定。
门突然从外面打来了，司机迅速将视线集中在门口。雷萧提着个文件夹，关上门，走了进来。司机有些紧张，想要起身迎接，又不知道合不合适，犹犹豫豫半坐半起。雷萧赶忙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下情况。”雷萧开口说。
“嗯，您说。”司机点点头，动了动身子，缓解了下情绪。
“25号晚上9点左右，听说你拉了位乘客经过老滨城十八街？”
“是的，是个女孩，”司机停顿了一会儿，回忆当晚的事。“那一片是待迁区，几乎没人去，我也很纳闷一个女孩子家那么晚去那做什么？”
“那女孩张什么样？”
“长得很漂亮，大眼睛，黄头发，扎了个马尾辫子，穿得也很时尚。”
“再见到她，能认出来吗？”
“能，这姑娘长得像外国人，中文说得却很好，所以印象很深。”
“肖像不成问题。”雷萧心想，“到了老滨城十八街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有。”司机回答的很坚定。
“能说说吗。”
“下了黄浦路好长一段是没有路灯的，路也格外不好走，所以我仔细观察前面的路。快到十八街的时候，我看到路灯底下聚集了好几个人，地上还躺了一个人，我觉得是黑社会在砍人。。。。。”
“几个人？”雷萧急切的问。
“五六个吧，我没看清，当时我很害怕，谁也不想和黑社会扯上关系，于是我建议那个姑娘离开，别往前走。”
“然后呢？”
“然后，我想倒车，可刚起步，那姑娘直接下车了，而且朝着那些人跑。”
“然后呢？”
“然后我就直接掉头开车走了，半路上打了个报警电话。”
雷萧锁紧眉头，一边记录着一边消化他说的话。
“哦，对了。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司机挠挠头，觉得将一个姑娘扔下心理很是愧疚。
“你看到他们在砍人吗？”雷萧没有回答问题。
“嗯，没有，感觉是刚结束哦。有几个人在抽烟，有一个人靠在车上打电话。”
“车？你确定？什么车？”现场根本没有车，这辆车的去向也是案件的重要线索。
“好像是辆面包车。”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雷萧走出来，后面跟着司机。
“带他去画下那个女孩的肖像，另外，调出当晚那附近所有街道的监控，找出那辆失踪的面包车。”雷萧对从观察室出来的强子说，同时将资料交给苏敏婧，“敏婧，资料分析就交给你了，有结果通知我。”
“你去哪？”苏敏婧看着向外走去的雷萧问。
“去现场看看。”
时代KTV门前停放着几辆豪车，门童毕恭毕敬地向每一位客人鞠躬行礼。V303包房里，方俊叶身旁坐着两个身材姣好的姑娘，正依偎在其怀里撒娇。音乐声大得爆棚，遮住了方俊叶时时传来的笑声。
房门被轻轻打开，音乐声如决堤的河水瞬间倾泻而出，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小伙儿向方俊叶走去。
方俊叶注意到这个人时，显得有些不高兴，“什么事？”同时双手停止摸索两个女孩。
李贺凑到方俊叶耳朵边上，低声说了一会儿，再次直起腰来之后，方俊叶的表情明显很难看，站起身来直接往门外走去。
“方少爷，您去哪啊？”
“啪”的一声响，方俊叶回头给了问话的姑娘一个嘴巴子，“老子爱去哪去哪，”甩上门走了。
“怎么回事？”方俊叶的口气很不好。
“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李贺开着车没有回头。
“艾风呢？”
“还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妈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快点给我找！”
“是。”
“会是艾风这小子干的吗？”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方俊叶否定了，“操，怎么可能。”
“现在去哪？方少。”李贺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座的方俊叶，弱弱地问。
“我他*妈的回家，还能去哪，好心情全他妈毁了。”方俊叶气急败坏地说，“给疯狗打电话了吗。”
“嗯，他知道规矩，绝不提您。”
黑色的奔驰穿过清晨的街道，向中泽区驶去。这个区住的基本上都是滨城最富有的人了，方俊叶家的诗雅酒店就在这个区。
雷萧此时在老滨城十八街找到了艾风的家，浓烈的泔水味儿到这里总算淡了许多，他隔着破裂的窗户向屋内望去，厚厚的灰尘遮挡着看不真切。
“队长。”
雷萧收回目光，向林云的方向走去，地上堆积的碎石瓦砾给行动带来不少阻碍。
“你给撬开了？。。。”转过墙角，雷萧看到林云站在门口，破旧的铁门敞开着。
林云耸耸肩，摊开手，“轻轻一拉就开了。”
“进去看看吧。”雷萧当先迈进房门。
“我们这算是私闯民宅吗？”林云向外望了望，也跟了进去。
“如果，这也算合法民宅的话。”雷萧扫视了一圈房屋。
四壁泛黄的墙壁常年潮湿的原因，大块大块地缺失了墙面。家具一应俱全，但全是陈旧的破烂。床和沙发破了几个窟窿，隐约可见黄褐色的棉絮；书桌茶几布满斑驳的磕痕；棚顶的圆形吊灯只有一个灯泡，镀金的铁圈褪了颜色。
雷萧从书桌上拿起一本《西方哲学史》，“这不像流浪汉的住处。”
“《经济学原理》、《西方经济学》，这都是大学的教科书吧，”林云随手拿起两本书，“这儿不会住着个大学生吧。”
“拍两张照片，”雷萧拍拍林云的肩膀，转身走出房门。东面的楼房破损得更加严重，坍塌大半的楼骨架漏出钢筋来。
“接下来怎么办！”拿着相机出来的林云，掸掸身上的灰尘。
“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住这里的人。”
林云跟着雷萧快步走出楼区，再次经过案发现场，白色的粉笔框勾画出死者当时的姿势，殷红的血迹已然深入泥土里，烂尾河散发的臭气依然浓烈，但是二人已经毫无感觉。
雷萧向兜里摸索香烟，突然手机响了。
“大雷，头像画出来了。”电话那头苏敏婧的声音略显激动。
“面包车呢？”
“已经确定位置了。”
“在哪里？”
“我把资料传到你手机里。”苏敏婧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雷萧对林云说：“林云，你在这附近在转转，有什么消息通知我。”然后，走向警车。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充斥着整个医院，空旷的走廊里雷萧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手里拿着手机，手机画面是一张头像肖像。透过ICU病房外的玻璃，雷萧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姑娘，跟手机里的肖像有八分接近。
“按照正常逻辑推理，这个姑娘算是第一嫌疑人了。然而六个嫌疑人几乎同时毙命，这种离谱的事可能是一个姑娘干出来的吗？还有那“不可能出现的伤口”，又是怎么出现的。”等待之余，雷萧思考着案件，“还真他娘的难搞。”
“哗——”轻微的滑道摩擦的声音传来，ICU的门被打开。
“就是她。”近处看，雷萧可以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女孩。
“你好。”雷萧主动开口。
“你好。”伊莎贝拉寒暄道，声音中有些疲惫。
“我是市刑侦一队的队长，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我先脱了这身衣服行吗？”伊莎贝拉穿着全套消毒服，眼睛通红，脸色暗淡，从艾风出事到现在，她几乎24小时没合眼，一直守在外面，刚才好不容易求得五分钟的探视机会。
“当然可以。”
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并肩坐在病房门前。
“冒昧地问一下，病房里的是？。。。”两人沉默了几秒钟，雷萧开口说。
“我男朋友，”伊莎贝拉无精打采的回答。
“他怎么了？”
“你找我什么事？”伊莎贝拉不想过多谈论艾风的事，岔开话题。
“那我就直接问了。”雷萧本来想婉转些，现在看来行不通了。
“你想知道什么。”
“停车场里有一辆金杯面包车是你开来的吗？”
“我是开来了一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辆。”伊莎贝拉心情很不好，似答非答。
“你是开着它，将你男朋友送过来的吗？”雷萧在见伊莎贝拉之前，早已向院方确认过：昨晚，正是这个叫伊莎贝拉的女孩，开着一辆金杯面包将一个生命垂危的男孩送来。如今，这么问只是想看看女孩有没有撒谎。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伊莎贝拉看向雷萧的眼睛，雷萧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雷萧阅人无数，通常有这种眼神的只有两种人。变*态和训练有数的军人或杀手。如此年轻的女孩，拥有这般眼神，不免令雷萧感到丝丝寒意。
“昨晚，老滨城十八街发生一起凶杀案。”雷萧直截了当的说。
“死了六个。”
雷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雷萧试探性的问。
“我当时在场，但人不是我杀的。”伊莎贝拉知道警方根本就拿不出她杀人的证据，就算一切怀疑都指向她也只是怀疑，因为杀人的只是几道光而已。
雷萧并不知道伊莎贝拉在想什么，伊莎贝拉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那你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很着急，我男朋友被打成重伤，”伊莎贝拉的声音轻微的颤抖，但是克制得很好几乎无从察觉，“当我抱起他的时候，他们拦住了我，然后，突然一个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了，其他几个人也没跑成，全都死了。”
“如此惊悚的杀人场面，她居然轻描淡写地说完了。”雷萧有些发愣，感觉有股寒意从脊梁往上趴窜，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后面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那么，我就告辞了，我还有事要办，失陪。”伊莎贝拉站起来，回头望了眼病房里的艾风，向电梯走去。
“喂，等等，”雷萧站起来时，伊莎贝拉已经走出几步，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喂，林云，什么事。”
“队长，有个新的情况，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
“刚才报案中心接到匿名电话，说昨天晚上9点在烂尾河对岸看到灵异事件，几个人被一束白光瞬间击倒，一个抱着人的女孩上了面包车离开了。时间地点和时间似乎都很吻合，但是白光杀人，很可能是喝醉了的幻象。”林云停顿了一会儿，等待雷萧的指示。
雷萧举着电话，一时陷入沉思。他知道，这很可能并不是幻觉，伊莎贝拉的说法跟这个报案人的说法极其相似。
“喂？喂！喂？队长，能听见吗。喂！队长！”电话那头的林云以为雷萧的信号不好，没有听到他的话。
“喂，林云，我听到了，找到住在烂尾楼里的人了吗。”
“打听到了，一个附近的环卫工说，那人叫艾风。你绝对想象不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艾云天的儿子。”
“艾云天？”雷萧咕哝着这个名字，挂了电话。
一位护士从身旁经过，推着一车不知功效的药物和医疗器械，准备进入病房，雷萧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
“哎呀，你干什么？这可刚消过毒，你这一碰我，我还得重新消毒，没看见这是ICU吗？”护士小姐抱怨着。
雷萧掏出警员证推到护士面前，极其严肃地说，“警察，我想知道，里面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艾，艾风。”护士有些吓到了，紧张地说。
“艾风......”雷萧慢慢松开护士的胳膊，护士逃也似地走开了。整个走廊又剩下雷萧一个人。
三年前，艾云天死于车祸，之后整个滨城商界暗潮汹涌，几天之后BIG集团突然倒闭，传言一切都是艾云天的好友方文海一手导演的。警局接到过很多股东的报警电话，声称受到威胁，但后来全部撤回报案，最后不了了之。
雷萧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往事，有种莫名的感觉促使他拨打了苏敏婧的电话。
“喂，敏婧，帮我查查一个叫艾风的人，艾云天的独子。”
“好的，我这就安排。你什么时候回警局？”
“这就回去，挂了。”雷萧挂了电话，正要往电梯走去，突然肩头撞了个人，“对不起，对不起。”雷萧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被撞的是位男护士，穿着一身消毒服装，口罩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
雷萧走进电梯，看到那位男护士推着医疗车走进艾风的病房。走出医院大门时，已过中午，阳光和煦，懒意纵生。他伸出手探向头等的阳光，感觉整个手掌透明了起来。
“手？坏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个护士有鬼!”他回身向楼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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