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城市的高楼后面扭捏,天空依然灰蒙蒙的。老滨城十八街低矮破旧的待拆建筑,仿佛栖息城市角落里的怪兽,被围困在红色的砖墙内,向着城市呐喊咆哮,张牙舞爪。
初夏的南风轻轻浮动着,钻进雷萧泛黄的衬衫缝隙中。他抖了抖上身,随手掏出裤兜里的香烟。火机中迸射出炙热的火焰,一缕白烟窜起,迅速消失在空气中,弥漫起一种柴薪燃烧的香气。
车门被重重的关上,雷萧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前方忙碌的人群走去。
“请出示证件。”一位年轻的警官,笔直地站立在黑黄相间的隔离带外,身上黄色的马甲格外醒目。
雷萧吸了一口香烟,喷出一口浓重的烟雾。剩下的半根被扔在地上,右脚反复拧了拧。同时,右手从屁股后面的兜里摸索出自己的警官证件。
年轻的警官看了一眼,向雷萧敬了个礼,再也没管他。
雷萧钻过隔离带,表情异常凝重。地上铺盖的六块长白布,在这个灰褐色的街区显得格外刺眼。
滨城警局刑侦一队昨天刚刚破获一起走私贩毒案件,连续一周的追踪侦破令他疲惫不堪。雷萧凌晨两点才回到家,一到家倒头便睡。
凌晨四点,手机再次响起,尖锐的铃鸣刺耳躁动。雷萧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眼号码,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事态紧急。他翻身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奔现场。
“队长,您来了!”
“什么情况!”雷萧看了眼新来的警务官林云,迫切地问。
“死了六个,全部一击致命。伤口贯穿胸膛。”
“什么凶器?”
“这个。。。目前还判断不出来。”
“验尸官都是吃白饭的吗?”雷萧有些躁怒。
“相信您看了伤口,就会明白了。”
雷萧看了眼林云,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慌张,从来都是从容而自信。这可是刑侦大队的好苗子。
雷萧二人来到最近的尸体旁,掀开白布。尸体侧躺在地上,被白色粉笔框画出轮廓,衣襟已被解开。干涸的鲜血沾满死者全身,一道极细的缝隙贯穿整个左胸膛,
“背部对应的位移也有一道同样的伤口。”林云说。
雷萧布满血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口,眉头紧锁。过了片刻,转过头来,望向身旁的林云。
林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询问的意思,凝重地点点头说,“六个人都一样。”
雷诺重重地吸了口气,盖上了白布,抬眼扫视着其他尸体,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感涌上心头。
从二十四楼俯瞰医院的停车场,此时仿佛一片金灿灿的湖面,午后的太阳炙热的光芒在无数的车顶闪烁着波光。
伊莎贝拉并不觉得刺眼,怔怔地望着下面的“湖面”。
身后的走廊突然传出脚步和车轮的声音,伊莎贝拉猛然回过头来,直奔声音的方向,视线完全不受强弱光变换的影响。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伊莎贝拉一把抓住一个医生。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生命算是保住,但是。。。”
“但是什么?......”伊莎贝拉的心仿佛被吊在悬崖之上,忐忑不安。
“先等下再说吧,病人需要立即转入ICU,然后继续观察生命体征。”
伊莎贝拉松开手,捂住脸,靠在身后的墙上无力地滑向地面。眼泪静静地陪着伊莎贝拉,给予安慰。
“病人家属请去收费处交款。”一位护士说,声音中没有丝毫悲喜。
伊莎贝拉猛然抬起头,挣扎着爬起来,向着ICU奔去。
重症监护室中,艾风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周围各种电子仪器显示着不同的图线和数字。各种软管插在艾风的身体上,氧气罩内侧有雾气时散时聚。点滴瓶中,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缓慢地低落。
伊莎贝拉透过玻璃窗,深情地望着虚弱的艾风,脑海中想着医生的话,脸上满是心痛和忧郁。
“他到底怎么样了。”伊莎贝拉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桌前。
“命是肯定保住了。”
伊莎贝拉紧盯着医生,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
“这是他大脑的CT图,他的大脑受创很严重,能够活下来本来就是个奇迹了,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需要另一个奇迹了?”医生指着一张CT图片说,表情也很凝重。
“几率有多大?”
“很低”
“有多大!”伊莎贝拉提高了嗓音,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很低很低!”
伊莎贝拉仿佛漏了气的气球,软在了椅子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和恐惧感涌上心头。
艾风感觉一切从未如此真实,树林、柴火还有兔肉。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死是活,这是梦境还是轮回?
艾多风早忘了肉的滋味了。还记得那个夜晚,姨妈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艾多风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菜肴。包裹在碎杏仁中的鳟鱼、洋葱炖羊排、淋满蜜汁的乳猪、胡萝卜加牛奶、橙汁熏烤的面包、葡萄干、苹果和碎枣。
艾多风一边啃着兔肉,一边想着那一夜的美食。柔嫩的兔肉进入咽喉滑入饥饿的胃中,幸福和满足流变全身。对于那晚的记忆,他真希望只到这里。那样的话,他依然会是个幸福的人。他没有被感触温暖的屋子,也没有住进潮湿的地下室。
对面的米奇顿大口嚼着兔肉,嘴角沾满油渍,牙缝中挤出话来:“怎么样,我这兔肉烤的够专业不。”
艾多风来不及回答,嘴巴已经塞满兔肉,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
“我小时候,当过厨师的学徒。本想以后当个好厨子呢。”
“有一天,我施舍给一个乞丐些酸乳酪,当时我也只能弄到这些了,”米奇顿没等艾多风回话,自顾自地接着说,
“后来过了好久,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来找我,就是那个乞丐,这回穿得真像个骑士呢。他给了我这把剑,说他欠我条命把这个当做谢礼,他还说,我有古老的骑士精神,能当个好骑士。”米奇顿指着身前的其貌不扬的宽剑说。
“我当时想,既然欠我这么大人情,为什们不给我袋金币呢,这把剑又有什么用。”
“喏,最起码咱们杀了只兔子。”艾多风摇晃着光滑的骨头说。
“哈哈,说得也是,”米奇顿不再说他的转行史,拍拍肚皮,发现雷洛还没回来,“雷洛这次好像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啊。”
雷洛一直有个吃饱饭溜达溜达的习惯。两人回到这里的时候不见雷洛,以为他又去散步了,何况美食当前也无心多想。如今酒足饭饱,才想起他来。
“是啊,会不会走丢了?”艾多风将骨头扔进燃烧的柴火里,站起来四下张望。
“我就说咱们走梦菲斯大道嘛,这头笨驴非要走小路。这路崎岖难走,还耽误时间,连方向都不容易搞清楚。”米奇顿站起来,将手中的骨头用力抛向远处的灌木丛,抱怨地说。
“咱们找找他吧。”艾多风有些担心。
“可不能分头找。”
“嗯,朝那边走吧。”艾多风指着回去的路。
“他不可能走太远,而且只能走平坦的路走。”
“没钉掌的驴还能怎样。”一路上米奇顿对雷洛的抱怨从未停止。
“应该就在这一带。”黄褐色的落叶铺满土地,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响。
“等等,”米奇顿突然叫住了前面的艾多风,“你看。”
地面的树叶被翻腾开来,漏出下面黑褐色的腐叶和地面,歪歪斜斜的一道印记一直向西消失在密林深处。
二人对视一眼,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米奇顿拔出了自己的宝剑,艾多风抽出了那把残破的铁剑。两人肩并肩,顺着地表的痕迹,谨慎地向西走去。
树叶吱吱作响,艾多风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声音,前方未知的危险更加令人恐惧。
“这道痕迹到底是谁留下的。如果是雷洛,那么拖走他的是什么东西?”无数个疑问不受控制地在艾多风脑海中旋转。
树林在梦菲斯大道上消失不见,连同那条痕迹。稀疏的树叶在梦菲斯大道的石板路上铺上薄薄的一层,艾多风二人站在宽阔的大道上茫然地左右张望。
“怎么办?”米奇顿问。
“怎么办?”艾多风重复着。
“如果是野兽的话,雷洛早就见血了。”
“人?”
“很可能。”米奇顿点点头。
“如果是人可麻烦了,他们到底会往哪走?”
“这边的树叶显然比那边的杂乱些,我猜是往这边走了。”米奇顿风说。
艾多风看了看地面,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咱们先回到原来的地方,如果雷洛在就更好了,如果不在,咱们再向北追。”
“同意。”艾多风点头说。
临时的营地除了散落的兔骨头,和冒着白烟的柴堆外,什么也没有。二人收拾好行囊,不敢片刻耽误,回身向梦菲斯大道奔去。
气温逐渐上升,艾多风已经大汗淋漓,热风从他多洞的衣衫中穿过略微带来些许舒爽,效果微乎其微。
刚开始时,他们还在跑,脚步声在空旷的大道上传向树林。当太阳渐升渐高,饥饿和疲惫逐渐拖垮了两个少年。
艾多风开始觉得身上的包袱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沉重,双腿像踩在棉花上面,走路一深一浅。
“歇,歇,歇歇吧。”艾多风双手拄着膝盖,停下来大口喘气。
“好吧。”米奇顿显然要比艾多风的状况强些,但也有些强弩之末了。汗水顺着他棕色的皮肤流进胸膛。从皮甲中漏出的布衣已经完全湿透。
“咱,们能追上他们吗?”艾多风尽力抚平气息。
“他们很可能骑马,或者有马车。”
“这可真糟糕。”
米奇顿耸耸肩:“希望这不是最糟的。驴肉可比兔子好吃得多了。”
“那怎么办。”
“我估计很快就会走出森林了。顺着梦菲斯大道走,出了树林便是哥特镇。那里是个中转站,去往各国的商队都会在那里交易中转。”
“你怎么知道。”跟米奇顿比较起来,艾多风完全是个菜鸟,毫无常识和生存技能。
“我当学徒那会,常常要去买食料的,市场可是个得到消息的好地方,我在哪里,可听了不少故事。”
米奇顿缓慢地站起来,接着说:“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讲故事的时候。我想咱们应该加快步伐,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天黑之前能感到哥特镇。他们一定会在哥特镇过夜的。”
艾多风咬咬牙,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赶路。
黄昏在树林的缝隙中穿梭,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投影到对面的树影中。树林包裹着梦菲斯大道笔直向前,在一个斜坡上突然消失不见。站在坡上,前方目力所及的地方稀疏的炊烟袅袅升起,突然开阔的视野让两颗焦急的心舒缓了许多。
赭色的砖石组成低矮的城墙,赛西人建造的妓*院色彩缤纷,布鲁威人建造的竞技场沉着肃穆,阿克多人的赌场富丽堂皇,还有各式各样的建筑,全部充斥在其中。市场的叫卖昼夜不息,商队络绎不绝。当灯火取代太阳的力量,哥特镇迎来了又一个精彩的夜晚。
“哇!米奇顿,快看,那人喷火了哎!”当艾多风看到喷火表演时惊奇地说。
“艾多风,别再大惊小怪了好吧。这世界还有比你更没见过世面的人吗?”米奇顿拽着艾多风的胳膊,强行将他拉走。
“我们现在不是来玩的,你要记住。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雷洛。”米奇顿边走边说,“你听到没!”
“这个有什么用?”
一个头上带着如起酥面包圈般帽子的人,正向路人眉飞色舞地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听到艾多风的提问,立刻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
“传说中蓝龙的眼泪,来自白海对岸的日落之地。能够治愈任何伤痛,只要有口气在,就能救活,只要一小滴。”
“这么厉害,你都舍得......”
“艾多风,你在干嘛。”米奇顿打断了艾多风的提问,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还救不救雷洛了。”
没等他回答,米奇顿一把抓着艾多风,向前走去,这次再也没放手。
“喂,价格公道啊,要买吗.....”身后的商人高声叫着。
“拜托,你哪根筋搭错了,咱们是来救人的。救人的。”
“这里太大,咱们怎么找只驴呢。”
“我打听过了,有人见到一队人来到这里,几个人只有一头驴什么都没托的驴,这个现象很奇怪。说明他们不是商人,那头驴就很可能是雷洛。他们之前进了前面魔法分殿旁边酒店。咱们趁黑摸进去,把他救出来。”
“可是。。。”艾多风看看四周灯火辉煌的景象,觉得米奇顿的计划不是个好计划。
“别可是了,我又累又饿,真的坚持不住了,再不行动,咱们俩就得倒在街上等着别人救了。”
饥饿和困倦瞬间袭来,冲淡了起初的新鲜感。艾多风大步向前走去。
“咱们最好再快点。”刚走出几步的艾多风突然对米奇顿说。
“找到那头驴的话,我怕我忍不住吃了它。”
“这个主意不错,我现在能吃头牛,何况头驴。”
哥特酒馆坐落在魔法分殿旁边,因为大陆上的法师风行,所以挨着魔法分殿的大多都是酒馆饭店。
雷洛正蜷缩在酒馆后面的马棚中,艰难地吞咽着混合着屎尿腥臊的干草,辔头被拴在横木杆上,身上道道青红的鞭痕,驴踢上多了两幅铁掌。
“等我解除了这该死的咒语,一定宰了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雷洛愤恨的想着,“还有两个笨小子,我要烧光你们浑身的毛发,一根也不留!”
棕色的骏马在他的干草上留下一坨黑褐色的屎,发出一股恶臭。雷洛长啸一声,气晕过去。
<a href=http://www.*****.com/?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