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推着医疗车,重新从消毒室里走出来。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刚才的警察吓死人了。”李娜边走边想,快接近V303病房时,从中走出来个身材高大的医生,穿着全套的消毒服,口罩遮住了半个脸,分辨不出是谁来。
李娜向医生微微点头,却疑惑自己怎么也想不来这是哪位医生。“难道说是新来的?”李娜咕哝着,打开病房的门。
“该换药了。”李娜走到病床前,也不管病床上的艾风能不能听见。
她拿出剪刀,剪开艾风身上的绷带,红肿的皮肤上附着着黄色的药膏。突然间,昏迷中的艾风抽搐了起来,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然后大量白沫从口中溢出,所有仪器上的图线和数字都疯狂地变化着。
李娜先是一惊,护士的基本素养令她镇定下来,迅速敲响病床前的警铃,冲着话筒大喊,:“V303病人情况危急,快联系主治医生。”
当雷萧赶到时,病床前站着好几个医生,不时有护士进进出出。雷萧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之前碰到的那位医生,于是重新向电梯跑去。电梯的数字不断向上翻滚,等在外面的雷萧焦急地用手轻拍大理石墙面。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雷萧舍弃电梯,向拐角的楼梯奔去。楼梯的台阶也是用大理石铺设的,一尘不染泛着光亮,有隐约的脚步声从头等传来。雷萧附在铁栏杆上,透过楼梯的缝隙向上望去,一双黑色的皮鞋一闪而过。他毫不犹豫,大步向楼顶奔跑。
顶楼的安全门被骤然打开,强烈的阳光如无数细针,直刺双眼。雷萧连忙低下头,左手遮住阳光,右手逃出手枪,缓慢向阳台走去。
无数床单挂在电线和钢管组成的晾架上,清风略过一个个被单,卷起白色的波浪,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雷萧猛然蹲下来,迅速扫视了一圈,除了几摊浅灰色的水迹,什么也没有。“不可能是错觉的。”雷萧想。
滚动的床单发出“噗噗”的细微声响,仿佛雷萧紧张的心跳声。他缓慢的地向前走,猛然掀开每一个床单,结果一无所获。
雷萧放下枪,感觉胳膊有些酸痛,“难道真的看错了?”
不远处的积水泛着阳光的金亮,热浪曲扭着空气,连后面的围墙也滚起了微波浪,初夏的天气真有如此炙热?雷萧并没多想,懊恼地转身走了。
楼顶的安全门再次被关上,天台上只留下白色的床单滚着波浪。那片曲扭的空气中慢慢显现出一个人来,穿着黑色皮鞋,一身消毒服,带了个口罩,看不清脸。
雷萧站在窗外,看着病房里忙碌的医护人员。心脏除颤器一次次的将艾风的胸膛拔离病床,心电图已然没有半点波动。当艾风的脊背最后一次落在床上时,医生对所有人摇摇头,将除颤器交给副手,房间里一片死寂,除了心电图仪“滴——滴”的忙音。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四壁沉重地回响。雷萧看着这位一脸慌张和焦虑的姑娘,心理泛起复杂的情绪。
“哐”的一声巨响,伊莎贝拉用力拉开病房的拉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的白布,脚步缓慢而沉重,右手紧紧捂住嘴。
白皙的手指在白布边缘剧烈地颤抖,仿佛臂弯上挂着千钧重物,难以为续。白布被缓缓掀开,艾风包裹着重重纱布的脸慢慢露了出来。伊莎贝拉突然松开了手,双腿发软,身体靠着床沿滑到地上,瘫坐一团,眼泪如清泉般默默涌出。所有的医护人员悄悄地向外走去,留下伊莎贝拉独自哀悼。
半个小时之后,同组的小江和兵仔来到医院。
“队长。”
“队长,什么情况?”年纪稍大些的小江问道。
“情况有些复杂,一个对本案很重要的人死了。”
“死了?什么原因?”兵仔急忙问。
“目前还不知道,院方正在做死亡分析,希望结果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杀?”
雷萧轻微地点下头,“所以,你们俩的任务就是守着病理分析室,结果一出来不能经任何人的手,直接拿到警局来,我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了,院方会全力配合你们。”
“是,队长,请您放心。”
雷萧心情沉重地向电梯口走去,案件越来越复杂,想想就令人头痛。经过V303病房时,他下意识地望向里面。恰好看见,两位护士怯怯地向外退去,伊莎贝拉转过头来正好碰上他的目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雷萧看到的是一双残酷而冷漠眼睛,仿佛死亡的沼泽将吞噬踏上它的一切活物死物。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雷萧还在想着伊莎贝拉的眼神。当了多年的警察,这种眼神从一个姑娘的眼力流露出来真是少见,“难道真的是她?”雷萧想,“她是怎么办到的?白光是怎么回事?特异功能?超体?”雷萧被困在思绪的迷宫里难以逃脱。
警车顺着白线缓缓驶出停车场,雷萧点燃一支香烟,清淡的香气飘出车窗,心理顺畅了许多。
突然间,一辆黑色的SUV从车位里冲了出来,雷萧一脚踩住刹车,堪堪停住。SUV的驾驶室里,坐着位蓝色头发的外国人,正满脸歉意地向雷萧抬手示意。雷萧将香烟放入嘴中,烟熏着他皱起眉头,他挥挥手示意对方先行。
外国人像模像样的还以抱拳礼,开车走了。雷萧想想这老外也够滑稽的,好好的抱拳礼还整反了。
诗雅酒店耸立在中泽区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华丽的玻璃外墙,螺旋形的建筑设计,成为滨城市的地标性建筑。
李贺站在门外,戴上耳机,震撼的摇滚音乐隔绝了房间内隐约传出的呻*吟声。电话突然响起,李贺向远处走了几步,按下接听键,“什么?怎么死的?谁干的?”几秒钟之后,李贺惊奇地问。
“知道了,继续盯着,你知道方少爷的脾气。”李贺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眼房门。20分钟之后,走出来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深蓝色的短裙和白色的紧身短衫,勾勒出迷人的曲线。美女看了一眼李贺,带上黑色的墨镜,踩着高跟鞋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当当当”,李贺稍等片刻,敲响房门。方俊叶穿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地,刚洗过澡。
“方少,”李贺跟着方俊叶走进客厅,等对方坐在白色的沙发上后开口说,“有艾风的消息了。”
“哦?在哪?”方俊叶摇晃着手中的葡萄酒杯,深红色的葡萄酒在酒杯中打转。
“滨城中心医院。”
“怎么样了?”
“死了!”
酒杯突然停止摇动,杯里的葡萄酒随着惯性继续晃动。“死了?”方俊叶停顿了几秒,李贺能感觉到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都他妈是白痴吗?那几个笨蛋死了也不算冤。说了留活的,活的,”方俊叶将手中的酒杯向地面甩去,柔软的毛毯也没能抵挡巨大的冲击力,酒杯应声破碎,深红的葡萄酒飞溅出来,沾染到他白色的浴袍上,“妈的。”
“疯狗那边呢。”
“你放心,警察已经找过他了,他什么也没说。按规矩,又多给了他三成。”李贺边说,边将一杯新酒递到方俊叶手里。
“而且,艾风的死很蹊跷,很可能不是我们打死的。”李贺接着说。
“哦?”方俊叶接过酒,抿了一口,放在桌上。
“昨晚的抢救很成功,性命无忧,但是今天上午突然蹊跷死亡。警方现在怀疑是谋杀的可能性很大,一切都要等到病例分析的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继续跟着,别让这事儿出任何叉子,我可不想被老爸骂。”
“方少放心。”李贺向方俊叶鞠了个躬,走出房间。
李贺刚走,方俊叶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方俊叶走到卧室,从散乱在地上的裤子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号码,立马皱起了眉头,“喂,菲儿啊。”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有你一个还不够啊,”
“真没骗你,昨晚真喝多了,这才起来,”
“好好,一会儿就去,你想买什么都行。”
“妈的,臭娘们,就他妈知道包包包。”方俊叶将手机丢到一边,咒骂着。
当雷萧再次踏进警局的时候,太阳在西边的云层间缓缓滑落。办公室内一个人也没有,杂乱的资料文件散落在一个个办公桌上,雷萧将掉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来,重新放在桌上。
“回来了?”
雷萧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苏敏婧倚在自己办公室的玻璃门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休闲裤搭配白衬衫加黑色的皮肩带,显得利落干净,齐颈的短发更显英姿飒爽。岁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37岁的苏敏婧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雷萧看着这样的苏敏婧,沉静的湖水突然泛起涟漪。
“怎么了?”苏敏婧见雷萧有些发愣。
“哦,没什么,我以为没人呢?”雷萧连忙说。
“你是说我偷懒喽?”
“呵呵,我可没说。”两个人打趣着说。
“医院的情况怎么样?”
“到你办公室说吧。”雷萧说着,向苏敏婧的办公室走去。
“你怎么看?”苏敏婧听了关于医院情况,问雷萧。
“那个女孩,还是那个消失的‘医生’?”
“两个都是。”苏敏婧的表情不像起初那么轻松。
雷萧没有说话,苏敏婧也很有默契,并不催促。
“我说不好,但是感觉怪怪的,我明明看到那个人往天台走,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还有那个女孩的眼神,”雷萧又想起了伊莎贝拉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冷酷、淡然,让人汗毛直立,仿佛有种气压得你喘不过起来。”
“还记得早上我要给你看到东西吗?”苏敏婧说。
“就是你公安大会的收获?那跟这个有关系吗?”
“你看了就知道了。”苏敏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U盘,插进电脑中,输入一串密码,将笔记本转了个角度,方便雷萧观看。
两个人凑到一起,盯着屏幕上的画面,苏敏婧头上淡淡的洗发水的芳香,飘入雷萧的鼻腔里。
视频很短,只有67秒,画面的清晰度不是很高,从陈列和格局上看,这是一间酒店的客房。画面中的男子坐在床上,桌子里的水自动飞旋进男子的嘴里。
“你觉得这是真的?”雷萧看完视频后疑惑地问。
苏敏婧郑重地点头,“可以确定这不是后期制作加上的特效,也就说这是真的,不是障眼法也不是魔术。”
“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但他确实存在,大雷,”苏敏婧停顿了一下,见雷萧也看着自己,认真地接着说,“这世界真的存在异能者。”
“能确定这人的身份吗?”雷萧指着画面中蓝头发的男子说。
“不能,无论什么样的技术都无法看清他的脸。就仿佛被面具遮住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所谓的白光也是真的存在了?”
“我不敢确定,但如果真如我的猜测的话,这个案子绝不是我们能办得了的。”
雷萧坐回转椅上,点燃一根香烟,沉默起来,苏敏婧从抽屉里拿出烟灰缸放在桌子上,不再开口。
冷气冒着白烟透过棚顶的气孔,顺着白色的墙壁向地面滚动。初夏的热力在这间屋子里完全失去了活力,一切都在冰冷的死寂中消沉。几张铁床静静地躺在烟雾里,白色的床单下显出死者凹凸的轮廓,靠墙的被单在空调风下轻轻鼓动。
伊莎贝拉从艾风的床上下来,最后看了一眼艾风,将白布慢慢地盖在艾风的身上,转身走出这间安息之所。弹簧门在身后来回晃荡几下,发出轻微的“咣当”声,仿佛逝者的低语。
走廊里一盏灯闪烁着,路过的医护人员纷纷避开伊莎贝拉,然后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出来了!”
“几个小时了?”
“我死了,有人这么对我的话,也值了。”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
伊莎贝拉毫不理会这一切,静静地穿过所有关注的目光,向电梯走去。
病例分析室门外,小江和兵仔相互依靠着打着瞌睡。“哗——”的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位带着树脂眼睛的医生手里拿着几张装订好的纸走了出来。
小江和兵仔迅速站起来,抹了抹嘴角,满眼期待地盯着出来的医生。
“结果出来了,这是报告。”医生将报告递给他们后,转身又走了回去。
小江和兵仔粗略地翻了翻报告,在最后一页找到了分析结果,二人互相看了眼对方,什么也没说,离开病例分析室,向外走去。
“我打个电话给队长。”进入电梯的时候,小江说。
“嗯。”
电梯门将要关上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掌突然插了进来,电梯门挣扎了一下还是重新打开了。正要打电话的小江看了眼进来的人,捅了下聚精会神地看着病理资料的兵仔。兵仔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冷酷而苍白的脸。
“结果是什么?”伊莎贝拉毫无生气的话语,仿佛沾染了停尸房的寒气。
小江和兵仔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从头到脚冷冰冰的,冷汗直流。电梯缓慢下行,数字无聊地变换着,毫不理会两人的心情。
“什么结果?”伊莎贝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TI,TI元素中毒。”
“叮咚”电梯顺利地到达一楼,伊莎贝拉转过身去,走出医院大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电梯慢慢地关上了门,依然在里面的小江和兵仔瞬间感觉呼吸畅快了许多。
停尸房门前的白炽灯依然闪烁着,寒气隔着弹簧门依然能感受到。盖在艾风身上的白布轻微地抖动了一下,风口的冷气似乎吹得更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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