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哑在纱帘下打了个哈欠,出门前喝了治疗四肢的汤药,汤药里参夹着安眠成份,以前中午定会小睡,今日没得午睡而且顶着颗火辣辣的太阳,不免引来了他的倦意,睡意渐浓。
奕瞳自哑儿的出现,便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投到了幼童身上,隐约见纱帘下的幼童懒懒打了个哈欠。
他先是一愣,而后嘴角勾起了不显眼的微笑,心道:三岁的小孩如果懂得自己生命受危险,那不吓哭也会瑟瑟发拌,然而就算真不懂生命为何物,但位于这种激斗场合里也应心生紧张感,可他倒好,悠哉得很,有趣,着实有趣。
太后阴沉了脸,冷决道:“将军,此话何意?”
萧雄嘴角勾起,带着一丝的凄凉:“大祭司当日迎来神喻示吾儿为妖童,本帅寒心陷入两难,最后痛心大义灭亲弃儿保国,但昨夜忽得一梦令本帅甚是疑惑。”言后转头恶狠狠地瞪看大祭司一眼。
大祭司了尘不寒而栗,身子打了个哆嗦,心头一阵骚乱。
太后沉默片刻,语气稍有缓和:“何梦?”
萧雄自嘲一笑:“爱妻昨夜入梦,斥责本帅误信大祭司谎言,哑儿乃神童投胎,而并非妖童转世,神子如逝必断熙国福泽。”
“…神…子…”文武百官不少人皆惊呼出声,原本寂静无声的祭祀宫,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纷言四起。
太后惊愕地盯看萧哑,心道:幼童全身包裹虽不见其貌,但身上甚是散发着一股灵气。转而抬眼看向献祭台的大祭司:“大祭司?”
了尘虽已额冒冷汗却故作镇定,辩口利辞道:“太后,梦无虚实,大可自行编造,可神喻乃天神馈赠,梦与神喻怎能拿来相比?”
萧雄朝了尘扫去一记冷眼,巧笑道:“梦无虚实?那不知瞑王的梦是真是假?梦可编造?那不知神喻是否也能捏造?”
文武百官齐声低呼,瞑王身子明显一颤,额头渗出不少冷汗,神情闪烁不定,脸色发青,僵持片刻也不出言反驳,反倒低头呆立。
了尘先是一阵梗塞,随后吭吭吧吧道:“大……大……胆。”深吸一气镇定心神,又道:“将军,这可是在藐视天神,对天神心存疑惑亦也是对天神的大不敬,将军难道就不怕遭天谴?”
萧雄冷哼一声,厉声道:“本帅刚已言过,今日欲与神相斗,与天为敌,难道大祭司的耳朵不好使?”
了尘顿时语塞:“你…你…”,支支吾吾吐不出完整话。
沉默许久的太后,闻言冷冷开口道:“天神乃万物之首,非尔等凡人能论也,祭祀宫神喻乃百年流传至今,此乃天神眷恋赏赐,绝不容尔等藐视。”
了尘心中大喜,重整姿态喝道:“将军言自家爱子乃神子而非妖童,那敢问将军爱子何以降世夫人便过世,何以生下来便四肢残缺,亦为何天生患哑疾?若真是神子又为何如此不受上天厚爱?”言语间还特意将哑疾加重咬字。
萧哑身子微颤,心一沉,睡意全无,纱帘下的秀脸瞬间暗淡无光,侧身轻轻地将头埋入父亲的脖间,内心一阵挣扎:[原本有想过如果被人提及,大不了无视掉便可,明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这当场被人戳痛处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心头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奕瞳闻后又见幼孩微妙的变化,一股怨气莫名悄然升起,冷眼扫过了尘,冷光犹如十月寒冰般地刺人。
了尘背脊一阵发凉,不禁打了个寒颤,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能寻获那寒目的来源。
萧雄明显感觉到哑儿的神情变化,见纱帘下爱子那双欲哭的双眸,顿时勃然大怒,失控地阵出三分内力,身上的盔甲鳞片被震得鸣鸣作响。
罗太师一惊,心道:太后对天神盲目的敬仰果真是块拌脚石,虽有想过了尘会拿哑儿的残缺做话题,先前也再三嘱托过萧雄让他一定保持镇定,可从这气势看来怕是要坏事了。
了尘眼一亮,嘴角勾起邪笑,拉开嗓子扯道:“神喻道得一清二楚:‘妖童临世王者之家,克杀其母祸害其国,罪孽深重落地成哑,杀妖献祭保国太平’,将军莫忘爱妻本是因此妖童而逝去的。”
“呃?。。。”萧哑身子一颤,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划落脸庞,断断续续地滴落到父亲的脖间。
萧雄怒火中烧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冷眼一扫,“嗖”的一声震出腰间的宝剑,升足七分内力奋力一震,宝剑对准了尘的头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出。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措手不及,罗太师、徐庆相视一眼心中大叫不妙,了尘更是脸色瑟白惊愣原地,奕曈见之脸色微变,眼疾手快地从手中弹出一颗小钢珠,如疾风般朝宝剑奔去。
‘铛’,宝剑划开了尘遮脸的高帽擦过额头,冷冰冰地坠落到了尘脚边,往地面凿进一剑洞,钢珠更是落地三分,仅留下一极其细小的洞孔。
文武百管、太后、侍卫皆目蹬口呆,了尘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奕瞳则在心中轻呼了口气。
在场之人,无一人捕捉到小钢珠的身影,只有躲于暗处的影虎在窃笑,心道:主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十岁就练就了这一身本事,不出五年武功怕是要赶上自己了。
萧雄愕然,他只感觉到一似风又似物尾追上自己的剑,仅是一刹那的瞬间,自己用七分内力震出的宝剑竟被打偏插到地上。
哑儿目瞪口呆地盯看幼皇,他押根就没看到什么,但是他听到了,听到了那阵风的出处,闻风望去出处只有一处,而人也仅此一个。
奕曈刚松完一口气,心头随之晾起了一丝惊恐,而这惊慌在知道投来异样目光的是幼孩时又截然而止,饶有趣味地回眸了萧哑一眼,随之又面无表情显得仪态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