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不知怎么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身上一阵温暖,似乎有人轻轻给我披了衣衫。一下子清醒过来,抬眼一看,果然是胤祥。
“回来了?”不知怎么就问出这么一句话。
“嗯。皇阿玛回去歇息了,我也就趁机回来了。怎么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这边晚上天气凉,小心冻着。”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等爷回来,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我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喝了不少酒吧,小良子也真是的,惯会耍滑偷懒的,怎么就让爷自个歇着,也不知道伺候!奴婢去瞧瞧,给爷做碗醒酒汤。”我连忙站起来,才发现方才送出去的斗篷已然在自己身上。
“丫头……”胤祥却伸手拉住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我,“重华……其实,其实……那是慧琳,我妹妹……”
我笑了:“奴婢知道。”
“你知道?”胤祥有些意外,但却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方才十四爷同奴婢讲了公主的名字,以前爷曾提过,奴婢记得……”
“重华,私下里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讲话……不要用‘爷’‘奴婢’这样的字眼。你可知道每个字都那样疏离,好像山一样翻不过去,每一次都听得我心中像针扎一般地痛。”胤祥忽然激动起来,拉着我的手收紧了,弄得我有些吃痛。但我没有叫,只是这样望着他。“重华,答应我,私下里不要像同别人那样同我讲话。或许你心里没有我,可是……至少让我觉得,之于你,我是特别的……”或许是真的喝醉了,或许是借酒装疯,他的声音颤抖起来,竟然有着几许哀求,我的心也随着颤抖起来,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见我沉默不语,颓然放开抓紧的手,朝帐外走去。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他的手带走了全部的温暖,世界骤时冰冷。我一下子冲上去,扯住了他的衣襟:“别走……”
他回身望着我,脸上有惊喜、希望还有……害怕。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执著的双眼,怕被那目光夺去心魂,无法说出心中的话。
“嗯……其实……”我不知如何开口,只低头盯着他腰带,半天,才开口:“谢谢你。”
“嗯?”胤祥一愣,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双眼:“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命,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一但敞开,心中的话便像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控制不住,“谢谢你让德妃收留我,谢谢你帮我和家人传递消息,谢谢你送的冻伤药,谢谢你西湖泛舟赏景,谢谢你红螺寺内游春……谢谢你爱上我,”我顿了顿,努力稳定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爱你!”
当最后的三个字出口,时间也被冻结。胤祥起初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疑惑,然后便是……狂喜:“你……方才说什么?”
这次我没有逃避他炽烈的目光,纵然那火一样的热情仿佛要将我燃烧。坦然地望着他的双眼,那清澈而温暖、此刻却有些狂乱的双眼,坚定地说:“我爱你!”爱,就要说出口,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无需掩饰,无需害羞。
猛然,我被他拉入怀中,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澎湃的心跳。“丫头,……你这个妖精!我以为自己永远也听不到了……”他低着头,靠在我的头上,低声在我的耳边呢喃,“天知道,这颗心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就丢在你那里了。上次你这个傻瓜掉到江里,我都快疯了!长这么大,从没有为哪个女人上过心,只有你。而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专门以消遣我为乐,总是跟我装糊涂,打哈哈,绕圈子,扯着我的心,却随手丢弃。现在我都已经决定放弃了,你却来说这样的话乱我的心,丫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难道我的心,你看不到?”
“不是看不到,是看不清。”我轻轻说,“你对我的好,我当然知道。可,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算什么?是游戏?是宠物?是一时的新鲜?这个时代女人是最没有价值的消遣,纵然你有真心,我又如何确定这真心能停留多久?”
他霍然撑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紧紧握住我的手臂,定定地看着我:“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样的誓言别轻易说出口,谁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永远’。”见他又欲开口,伸手掩住他的唇:“不是我不信你的真心。我只是说,这世上最易变的便是人心,越容易出口的誓言,越禁不住考验。况且我最介意的并非是你的真心,而是……我自己的心。我不知应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你的真心。我看不清自己对你的感情,害怕将感恩、依赖错当成男女**,所以我只能逃避,逃避你,也逃避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可刚才撞见你和慧琳在一起的情景,我的心好像被人抽空了一般,破了大大的洞,流出来的是我的眼泪和爱情,那时才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爱你’。”我的目光有些迷蒙,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谢谢你,爱上这样任性的我,这样自私的我,这样胆小的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爱你!”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的唇骤然压了过来,那样的炽烈,好像要将积蓄已久的感情一下子释放,又有些小心翼翼。我在他的渴望和宠溺中沉沦,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这个时空中只剩下他和我。永远是什么,此刻便成永恒。既然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就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就让自己燃烧,纵然像转瞬即逝的焰火,也要释放绚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