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地。
千里冰封,寒风冷冽。
1917年3月14日,尚是农历二月初。
奉天督军府内,炭火正旺,吊壶冒着热气,张作霖与袁金铠分座茶几边,喝茶密商。
“北京发表与德国绝交的通电,洁珊兄如何看待?”张作霖说。袁金铠字洁珊。
“乱世,正可取粟。”袁金铠说。
“请洁珊兄指点迷津。”张作霖十分谦恭地说。
“收服许兰洲,撵走孟恩远。”袁金铠轻描淡写地说。
孟恩远字曙光,直隶省天津人,行伍出身,1894年入清廷在天津马厂编练定武军当兵,1895年,随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的新建陆军任右翼骑兵营队官,历任新军第4镇(师)马标(团)骑兵营队(连)官、新军第4镇(师)马标(团)标统(团长)、直隶巡防营统领、南阳总兵、吉林巡防营督办、北洋新军第23镇(师)统制(师长),民国,改为陆军第23师师长,1916年6月任镇安右将军、吉林督军,孟恩远驻守东北边防重镇吉林,已长达12年,孟恩远无文化,但善画一笔虎,很有名气,到处送人,因孟恩远积极参与张勋复辟帝制。
接着,袁金铠说出了步聚,张作霖连声称妙。
中国北京政府发表与德国绝交的通电,处在国防前线的黑龙江,人心惶惶。7月张勋复辟,中国人心浮动。42岁的奉天督军兼高官张作霖见机而动,趁黑龙江外交官出身的又无实权督军毕桂芳与有实权的军务帮办兼陆军第1师师长许兰洲、与步兵第1旅旅长巴英额、骑兵第4旅旅长英顺、骑兵第2旅旅长任国栋、督军参谋长刘德权之间争权夺利的混乱时机,派54旅旅长孙烈臣率兵驰援黑龙江调解英顺、巴英额与许兰洲的矛盾,双方表示愿意听张作霖调查谴,张作霖向重新执政的*****段祺瑞保举推荐自己的老乡、儿女亲家鲍贵卿接任黑龙江省督军,段祺瑞因为张作霖在反对复辟上有功,遂复电张作霖,同意张作霖的保举。
7月26日,段祺瑞北京政府正式任命鲍贵卿为黑龙江省督军。
8月13日,鲍贵卿在张作霖派兵保护下接任黑龙江督军,张作霖并要赶走许兰洲,许兰洲被迫无奈,率部投奔张作霖,张作霖大喜,9月23日,许兰洲率部将任国栋、李景林及部队开赴奉天的西丰、东丰2县驻扎,张作霖将原驻扎西丰、东丰的骑兵第4营由张明九率领到黑龙江作鲍贵卿的督军卫队,张作霖不仅节制了黑龙江省,又收了许兰洲1个师,鲍贵卿,字廷九,奉天省海城人,自幼孤苦失学,19岁在榆关从军,又入北京武备学堂,毕业后,历任哨长、队官、管带等职,是段祺瑞的部下,后任第2镇(师)第4协(旅)协统(旅长),民国,改任第2师第4旅少将旅长,芜湖镇守使,兼第2混成旅旅长,1915年8月晋升为中将,任陆军讲武堂堂长。
张作霖把黑龙江抓过来之后,又要撵走吉林督军孟恩远。因孟恩远积极参与张勋复辟帝制,被张勋任命为吉林巡抚,孟恩远得意,令全省挂清朝的黄龙旗,于是张作霖有了借口,联合段祺瑞,张作霖运动东三省众议员联名致电北京政府,弹劾撤换孟恩远。
10月18日,段祺瑞掌权的北京政府下令,免除孟恩远的吉林督军职务,任命察哈尔都统田中玉为吉林督军,孟恩远对免职一事大为不满,其亲信假借地方各界团体名义,通电全国,反对北京政府免除孟恩远的吉林督军,此时,俄国爆发了10月革命,中东铁路的俄国工人和士兵发动了驱逐沙俄中东铁路局长霍尔瓦特的斗争,北京政府深为不安,害怕波及东北,于是下令孟恩远率5000名军队维持中东铁路的秩序,此时,徐世昌为总统,王士珍为北京政府内阁总理,王士珍认为孟恩远维持中东铁路有功,1918年3月,恢复孟恩远的吉林督军职务,9月5日,北京政府任命张作霖为东三省的军政长官巡阅使,吉林督军孟恩远不受节制,1919年6月,张作霖唆使士绅河守仁等分别向北京政府、东三省巡阅使控告孟恩远祸国殃民八大罪状,张作霖也提出要求,1919年7月6日,总统徐世昌下令调孟恩远为惠威将军,免除吉林督军职务,调黑龙江督军鲍贵卿署吉林督军,27师师长孙烈臣署黑龙江督军,孟恩远接到调令大怒:
“让我受压迫而去职,断然办不到!我有1师5旅,自信还有些抵抗力的。”
7日,吉林暂编第1师师长高士傧等众军官联名电请北京政府收回成命,限48小时内答复,高士傧下令军队调集长春、农安等地,与奉天省交界处,宣布独立,张作霖见孟恩远拒不御任,边组织编制成吉林讨伐军,边向北京政府请求宣布讨伐令,吉林讨伐军由蔡平本、郑殿升、刘香九、王良臣、郭瀛洲等率4个混成旅又5个旅以上的兵力,从各个要害方向吉林逼迫,并假通电曰:
“孟恩远为高士傧胁迫而用兵,扰乱地方,毒害人民,故大兴师旅,讨伐吉林。”
大战在即。
不料,7月19日,发生“宽城子事件”,南满铁路长春车站日籍职员船津藤太郎。强行通过宽城子二道沟吉军高俊峰第3旅步兵2团驻地,不听中国劝阻,发生口角,船津藤太郎狗仗人势,马上喊来日本守备队与吉军激战,各死伤30多人,7月21日,日驻华公使小幡酉吉向北京政府提出警告,北京政府惊慌,22日,徐世昌下令谴责孟恩远抗命陈兵,令将高士傧撤职查办,高士傧大喊不服,誓与张作霖血战到底,吉军裴其勋、诚明2旅长率部投诚奉军,孟恩远5个旅去了2个旅,军心也涣散了,还打什么?且奉军包围甚严,吉军不攻自败。
7月28日,孟恩远请裴其勋代表自己与张作霖通话求和,张作霖说:
“孟恩远不退是不行的!”
7月29日,孟恩远与张作霖手下的张作相通电话,提出如何交接,张作相叫孟恩远直接与鲍贵卿商议,8月12日,鲍贵卿与孟恩远在吉林交接吉林省事宜。13日,孟恩远回天津老家去了,高士傧、高俊峰先后离开吉林,张作霖统一了东北3省军政大权与一身,与直系、皖系鼎足而立。
1919年11月17日,中国政府收复内蒙全境。
早在1919年春,日本乘俄国革命刚成功,中国东北军阀张作霖吞并东三省之际,窥虚而入,利用布里雅特人谢米诺夫、蒙匪富什阿米,策划组成1个包括布里雅特、内、外蒙古及呼伦贝尔在内的大蒙古国,哲布尊丹巴活佛为政教领袖,外蒙古本是王公管政,喇嘛管教,自治后,喇嘛专政,王公受排斥打击,于是王公们发动撤销独立的活动,想恢复前清旧制,由王公重新掌权,外蒙自治政府外务总长、蒙古王公派系的林多尔济同北京政府任命的库伦都护使陈毅﹙不是后来中共领导人、10大元帅之一的陈毅﹚进行谈判,陈毅通过王公说服喇嘛,再由喇嘛去说服哲布尊丹巴活佛撤治,陈毅做了10个月,已经快成功了,因没有成文,不见成效,主要是哲布尊丹巴活佛反对撤治,1919年6月13日,以徐世昌为总统的北京政府,任命徐树铮为西北筹边使,委以经营漠北,6月24日,又任命徐树铮为西北边防军总司令,徐树铮要求西北筹边使的官制和职权比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还要大,包括军、政、财政的独立权,西北各省文武官员均须受其节制,仿照曹锟4省经略使的成例,为西北筹边使铸造银质狮纽大印一颗,练兵购买军械有先办后报的权力,10月,徐树铮率褚其祥1个旅,乘汽车远征库伦,徐树铮虚张声势,进行恫吓,他本人还没有进入库伦,先将日本驻蒙领事馆的120人武装缴械,由80辆蓬布盖着的卡车装着褚其祥1个旅进入库伦,在库伦大街上耀武扬威,来往穿梭,使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力,然后驻进兵营,徐树铮一到库伦,剥夺了陈毅的交涉权,向哲布尊丹巴活佛发动攻势,针对王公、喇嘛、活佛的弱点,采取各个击破,要求他们明令撤销自治,徐树铮派部下的美男子、筹边使署总务厅厅长王荫泰,诱获库伦的活跃人物——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弟媳妇,利用活佛哲布尊丹巴的弟媳妇,去做哲布尊丹巴活佛的工作,1919年11月15日,这一天,哲布尊丹巴活佛同意撤销自治,11月17日,外蒙宣布放弃自治重归中国,徐树铮功不可没,虽然徐树铮自高自大,心狠手辣,办事确是有板有眼,干脆利落,不愧是铁碗人物。
话说1920年7月,爆发直皖军阀混战,皖系战败,徐树铮被撤职通辑,外蒙活佛与王公蠢蠢欲动闹独立,盘路在赤塔地域的白俄军,被苏联红军击败,赶出俄国,白俄军一支由谢米诺夫率领退往海滨省,一支由温格尔率领约5000人,从满洲里向外蒙窜犯,进踞库伦,温格尔唆使哲布尊丹巴活佛独立,1921年2月4日,哲布尊丹巴活佛第二次宣布独立,为****的首领,称大蒙古帝国皇帝和蒙藏大教主,蒙匪首领陶克明为陆军大臣,白俄残部头目温格尔为参谋长掌握实权,北京政府驻库伦边防军褚其祥的第三混成旅和高在田率领的一个团退守张家口和恰克图一线,察哈尔都统王廷桢对出兵叨林犹豫不决,叨林距库伦140里,张作霖闻知,急电北京政府:
当此外蒙危急之际,如都统不出兵,则应派奉军出征。
接着要求北京政府免除王廷桢都统职务,1920年9月21日,北京政府以大总统徐世昌的名义免除王廷桢的察哈尔都统和兼任16师师长职务,改任将军府祯威将军,特任张作霖部属张景惠为察哈尔都统,邹芬任16师师长,随后,北京政府任命张景惠为援军司令,邹芬为副司令,察哈尔特别行政区位于外蒙古南端,首府为张家口,是边关重镇,扼外蒙向内地之咽喉,张景惠以驻扎张家口的16师为主力,组织派遣救援军,16师仅派遣一部分军队至叨林,再由叨林派出更少的军队去库伦,未及交战即败退滂江。外蒙参谋长温格尔军队乘机南下追击。
1921年3月,温格尔军队占领叨林、乌得等地,原退往恰克图的中国军队继续撤退,至此,外蒙已无北京政府一兵一卒,北京政府致电张作霖,希望张作霖实现诺言,派兵援助库伦,张作霖则说,缺欠军响,不愿出兵,他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担心把奉军往外蒙古,在内地和直系兵力失去平衡,使直系有机可乘,迟迟不肯出兵远征库伦,拖到4月份,北京军阀四巨头曹锟、张作霖、王占元、靳云鹏在天津召开会议,讨论征蒙问题,四巨头各怀心思,根据自己的势力和兵力情况,同意张作霖出兵外蒙,5月25日,大总统徐世昌在中南海召开会议上宣布:“征蒙全局用兵和指定指挥官全由张作霖负责”。张作霖当即慷慨陈辞:
“外蒙古乃中国之领土,今属异族所占领,使中国人民蒙受奇耻大辱。保全国土,军人有责,外蒙问题已无再讨论的必要,我即从元首受命讨伐,不日关东健儿将为收复外蒙古驰骋于漠北原野,若从异族手中夺回外蒙古,我虽死于万里塞外,亦不足惜”。
5月30日,以大总统令正式发表,特派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兼任蒙疆经略使,节制热河、察哈尔、绥远三特区,负责征蒙事宜,6月25日,张作霖在奉天就任蒙疆经略使,踌躇满志,致电北京政府对外蒙一是宣抚劝归,二是清剿余匪,三是采取军事打击,此方案,殆误战机,祸害不浅,7月,张作霖在奉天同俄罗斯远东共和国外长伏林谈判交还库伦问题,又召集蒙古王公会议,研究宣抚办法,都没有取得效果,北京政府拨款500万元,扩编4 个旅,计划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向库伦进攻,以28师、1个骑兵旅为东路,以汲金纯为东路指挥官从热河出发,以暂编第1师、暂编第6、7混成旅为南路,张景惠为南路指挥官,从张家口出发,以29师、黑龙江骑兵第1旅为北路,由黑龙江督军名将吴俊升为指挥官,从海拉尔出发,张作霖带领文武随员和卫队营计划由哈尔滨——海拉尔——呼伦贝尔——沿克鲁河西进,决定7月26日出发,恰在北京政府与张作霖调兵谴将之机,苏联红军由赤塔进抵恰克图以南地区,击溃温格尔的白俄军,长驱直入,7月上旬,苏联红军占领库伦,7月7日,蒙古人民党组成蒙古人民政府,外蒙情况突变,7月24日,张作霖声明延期征蒙,不久,直奉两派系矛盾突出,张作霖把征蒙大事放在一边,积极准备与直系内战,外蒙脱离中国版图,当时,外蒙虽有苏联支持,若张作霖采取坚决收复外蒙古的政策,外蒙是很难脱离中国版图的了,此时征蒙,仍属国家内政,苏联建国之初,苏联红军不会卷入大战,此仍张作霖误国矣,军阀混战误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