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成长在石油物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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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中专新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旭入学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间,他逐渐地熟悉了他的学校,他的班和他的舍友。

石油物探学校,“石油物探”,是班主任刘老师给他们讲解的第一个名词。“石油物探”的全称是“石油地球物理勘探”。具体讲起来就是,以物理学的手段在地球内部寻找石油。似懂非懂。用家乡通俗的说法就是“打眼放炮的!”。石油物探局就是做这种工作的一个局级中(央)直(属)单位。习惯上就叫做物探局。听说涿州有很多这样的中直单位。人们都以进入这样的单位而自豪。现在,他通过考学,参加到了这个庞大的石油物探队伍中来。

班里有很多和他一样来自农村的学生,也有来自石油系统内部,主要是物探局的学生。学校把他们按照来源的不同,简单划分为“外招生”和“内招生”。外招生一般成绩比较优秀。而内招生则是全面均衡发展,他们各有不同的才能。内招生往往比外招生更大方,衣装新亮,爱好广泛,社交能力强,整体素质高。

农村来的学生书呆子比较多。旭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能不是吗?中专生能享受干部待遇,包分配。考入中专就是等于“拿了铁饭碗”。因此,中专的分数线在农村一直是最高的,而且招收人数极少。大家为了考入中专而拼尽脑力学习。妈妈为了旭能专心学习,甚至拒绝让爸爸把从BJ买回来的二手黑白电视机接上天线,连旭最爱听的收音机都没收了。她说:“中考之后让你看个够,听个够!”旭也真的收起了玩耍的心思,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钻进书本里。除了睡觉外,哪一分钟不是为了学习而学习呢?为了学习,他错过了电视剧《红楼梦》,《西游记》,《水浒》。错过了金庸,古龙。为了学习,他从来不去看村里每月一次的露天电影。为了学习,他拒绝了多少玩伴苦苦的邀请去河里游泳。为了学习,他甚至在和他最喜欢的燕儿一起并肩上学时却形同陌路,满脑子都是复习题,英语单词,英语课文……。学习是艰苦的,学习确实是需要牺牲很多东西的。但是,他挺下来了。功夫没有白费,汗水没有白流。

在学校里,他凡事小心翼翼。很多不懂得的事情,他从来不贸然去做,总是暗暗等着内招的学生做过一次之后他再学着做。他的性格确实是腼腆而内敛的。这是个传统上的优点,却有时候阻碍了他潜在才能的发展。

是啊,在这个美丽的学校里,有多少东西对他来说是第一次认识,经历,和体会。楼房是第一次住,军训是第一次而且将会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学校不远处的火车是第一次见到,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和大食堂是第一次见到,灯光球场是第一次见到,舞会是第一次见到,集体浴池是第一次进,甚至足球也是第一次亲自去踢……

面对着这么多新的事物,他有时非常紧张,有时羞涩。但是,他能够很快的接受,适应并很快的深入了解进去。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的思想是可以随着环境而改变的。

中秋节到了。学校组织所有班以班为单位包饺子。饺子馅和面团都已经在大食堂准备好了。每个班由班干部带着同学按照人数把馅和面团领出来搬到自己的教室去。同学们自觉分工,擀皮,包饺。人手多,擀出来的皮也是各式各样,包出来的饺子也是站着的,趴着的,斜着的,各种式样的都有。完工后的饺子用木板托着又都送回食堂,煮好了再端回教室大家聚在一块吃。教室也从中午开始就准备过节的布置打扮了。天花板上挂满了花纸,灯笼,还有闪烁的七彩小串灯。课桌都被分散到靠墙的四周,中间留出场地来供同学们表演。每个同学都要最少准备一个节目。节目样式不变。可以唱歌,谜语,顺口溜,绕口令,什么都可以。大家都是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离开家。学校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学生们忘记思念亲人的悲伤。

“学校真是爱我们的。所以我们都叫她‘母校’。”旭很有感触的想。

第一个节目属于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文艺委员是一个女生。真是一位漂亮的才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到她的缺点。尤其那一双眼睛,顾盼生波,纯洁而又充满柔情。她选择了唱歌。没有伴奏,是清唱。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校园中,

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

探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

苞也无一个!

……

……

嗓音细嫩,音调婉转,伴着歌声,仿佛满室都飘满了花的芳香。旭不知道兰花草究竟是一种什么花,但是能从她的歌声中猜出来,那一定是一种非常美丽,清雅,高贵的花。

世界上还有这么优美,让人动情的歌吗?他被震撼了。从小到大,他只学过有限的几首歌。像《少先队歌》,《国际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少年壮志不言愁》,还有《国歌》。什么花呀,草呀,月圆月缺什么的,不是被政治老师称作无病呻吟、资产阶级情调吗?

还有两位同学,居然表演了一段相声。看来他们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们两个真是天才,短短几分钟,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最后还是刘老师把他们“赶”下了台,才控制住局面。

正在热闹间,校长带着几位老师来祝节日辞了。刘老师带领大家站起来热情为校长鼓掌!校长的祝福虽然简短,但让大家感动不已。海内皆兄弟!是的,我们这三十多个异姓兄弟姐妹已经组成了一个新的家!

月亮逐渐移到了夜空的中央。清辉透过玻璃,轻轻地洒进教室来,让大家都不禁有了一阵寒意。不约而同的,大家都沉默了。有的女生甚至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低低的哭泣。男生也受这种气氛的感染而低头沉默。

突然,班长站了出来。他也是个外招生,身材匀称的大个子。俊朗的脸上突出两块高高的颧骨。黑黑的短发倔强地竖立着,看上去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他来调节气氛了。

他唱了两首郑智化的歌。第一首是《星星点灯》。旭听得有些呆了。郑智化是什么人?他的歌真棒啊!他面对逆境并不悲伤,相反,他要奋发,他要为自己争取,他要掌控自己的未来!

第二首是《水手》。他唱的是那样流畅,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为他打拍。甚至也开始随着他的旋律哼起来……

晚会结束了。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了宿舍。舍友们一个接一个打起了鼾,旭却无法入睡。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他要给燕儿写信,他想念燕儿,更要告诉她今天所有的事情。他的感触太深了。很多事情都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是爱好音乐的。他开始对流行音乐感兴趣,他要做现代人,他要逐渐融入城市的生活圈子,他要补回初中时所有错过的!

他开始知道林青霞、张曼玉,他开始了解周润发、张学友、周华健,他开始读《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他开始听崔健,Beyond,黑豹,唐朝。他喜欢周华健和张信哲的情歌,他也喜欢Beyond的沧桑和浑厚,他更喜欢孟庭苇的清雅和柔美。啊!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广阔和精彩!

虽然继续着学习,但旭现在每天都是生活在音乐声中的。词曲作者真是伟大,为我们写出了这么多美好的诗意的歌曲。他们用音乐和旋律来表达大家所共有的复杂的情感,有热恋的,有失恋的,有发泄的,有奋进的,有呐喊的,有缅怀的。更有父母亲情的,还有同窗之情的……

年轻人都是爱音乐的。经过每一楼层的每一个宿舍,差不多都能听到歌声和音乐声。有欣赏着的,也有跟着一起唱的。大家都以拥有一部索尼或爱华的Walkman磁带随身听而自豪。九十年代,正是中国流行音乐大爆发的年代。摇滚乐在崔健的带领下异军突起,得到很多同学的喜欢。大家学他们吼,学他们跳,学他们疯狂,尽情释放着激越的青春活力。

每天课间操、上午和下午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这段时间,播音室都会播放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这是旭第一次完整地听钢琴曲。钢琴发出来的声音是清脆、饱满而绵远悠长的。他惊叹于弹奏者的功力,更沉湎于曲调的优美。《致爱丽丝》的甜蜜,《命运》的震撼,《秋日私语》的悠远平和,《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哀婉……他每次都尽量走得慢而又慢,以便能够尽可能地听完每一首曲子。

还在继续学着英语。英语是旭最喜欢的科目。他喜爱英语的发音,喜欢英语的典故。相对于美式英语,他更喜欢纯正的英式发音。因为他觉得,英式英语听上去更清脆和准确,没有那种咋咋呼呼,故弄玄虚的感觉。他非常不喜欢李阳的疯狂英语,但他特别喜欢新概念。当然,这都是一些课外的读物。由于经济原因,他很少买课外读物。最多从学校的图书馆借阅一些补充资料。图书馆并不大,但藏书很多,各类的图书都有,包括武侠小说。武侠类的书是受到严格控制的。阅览室里面有几排桌子,有不少同学在那里读书。但寂静得很。即使有交谈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交头接耳而已。

学校设有语音室。主要用来做一些辅助的英语教学活动。旭他们班在这里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是外国电影,纯英文发音的。名字叫做《音乐之声》。在这里,他更是感叹!电影里,无论哪个场景,哪个片段,哪个情节,都充满着音乐、舞蹈和歌声。旭并没有把这个电影看得太懂,但他基本了解到:故事发生在二战刚刚开始的一个欧洲音乐国度--奥地利。德国纳粹侵占了这个国家,侵略者需要奥地利的傀儡帮助他们进行统治。他们找到这个音乐家庭的主人,主人是个拥有好几个孩子的鳏夫,更是个爱国者和反战者,在他家雇佣的一个爱好音乐的女家庭教师的帮助下,历尽惊险,他们终于逃了出来,最后,受尽孩子们敌视的家庭教师成了他们的继母。他喜欢极了这部电影。

不光他喜欢,第二堂语音课的时候,同学们一致坚持请老师再放一遍。老师不得已同意了,以致打乱了她的教学计划。

体育老师有两个。一个教篮球,一个教足球。篮球是大家都熟悉的。但足球,却是很多外招学生第一次接触。足球老师是一个非常帅气,身材健美的小伙,刚刚从BJ体育大学毕业。讲了一些基本动作之后,组织男同学进行了一个小的对抗赛。结果同学们的表现却让他笑得直不起腰来。

除了体育委员等很少数懂一些排兵布阵和战术规则之外,大多数同学都是热情有余,本领欠佳。只知道去抢球,球弹到哪里,哪里就挤满了人,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你们像一群苍蝇在追逐一块腐肉!”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开始喜欢上了足球。

大概是受某些乐队的影响吧。学校里流行起了吉他。多简单的一种乐器!带给大家无穷的快乐。无论是吉他伴奏还是和弦,都能给弹奏者以很大的满足感。无论弹的好与坏,那毕竟是自己在演奏啊!把自己的情感传递给手指,手指拨动琴弦,让琴弦震动起来发出鸣响,散发到周围的空间,自己做自己这片空间的主宰,那是一种多么惬意的享受!

旭也开始学习吉他了。但他学得很艰难。他借舍友同学的吉他学。他是左撇子,他的手很笨,他不懂记谱子,但他要坚持,他五音不全,手指被磨破,他还要坚持。因为,他的目标是要至少学会能够给他的燕儿唱一首《童年》。池塘,榕树,知了,秋千,蝴蝶,粉笔,功课,考试……一切都已过去,而一切都还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