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川又向道依然交代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对于人情世故还是懵懵懂懂。
之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书籍,只见斑驳的封面之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奥妙自在”。
“这里面记载的,便是我平生大多使用的灵术以及修炼方法。对于初学者来说也许有些晦涩,但像你这样有一定基础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只要你能专心将他吃透,想必用不了十年时间,你便能超越我。”
白小川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尤其是从他躲闪的眼神之中,这种感觉显得愈加强烈。
终于,分别的时间到了。白小川潇洒一笑,转身离去。临走之际,他还不忘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道依然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木讷地看了许久,清风抚过,本来晴好的天气竟然有了些凉意。不知从何时起,道依然竟然有些不习惯没有白小川的存在,现在人走了,他竟然感到一丝孤寂。
“走吧!”
面带稚嫩的鬼童子走到道依然的身边,拉了拉对方的衣袖,不耐烦地说道。接下来,他们还有回到总部,去拜见一下那位深藏功与名的鬼王。
不同于其它帮派,百鬼集并没有把总坛设在交通方便、贸易平凡的繁华地段。相反,他们选了西凉城南侧的一处名为阴尸林的地方。因为此处深具山阴之中,长年得不到日照,所以气候也是极其潮湿,不适合一般人类居住。但不得不说,像这样人迹罕至的极端之地,却又是藏污纳垢、积蓄阴谋的绝佳之地,而这与向来行事诡异的百鬼集几乎不谋而合。所以总坛设立于此,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由于阴尸林之中晦暗阴沉,视线受到了很大的局限,如果不是经常来此的熟人,恐怕还真会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在鬼童子向导的引领之下,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洞口的前面。
只见洞口旁边,被许多喜阴厌阳的苔藓藤蔓覆盖,加之环境之中光线微弱,所以即便身在此处,寻常人也难以察觉洞穴的存在。
“我们百鬼集的大本营就在这里,快点走吧!鬼王知道今天门内纳贤,估计这个时间已经等得着急了。记住,一会见了鬼王什么也不要问。如果他老人家给你信物的话,你也最好不要拿。不要问我为什么,这已经是我这个老人对你这新人的最后提醒了。”
不待道依然回应,鬼童子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入洞口。看那洞穴漆黑幽深的样子,如同一只食人魔鬼一般,其中的凶险,比起这糟糕的环境甚至还要厉害数倍。
刚一入洞,道依然便被其中沁人心脾的寒气扎的措手不及。这寒气之中不仅仅拥有冬天的冰冷,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威慑。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你,如影随形。
向前走了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洞穴的开口已经变得大了许多。岩壁之上,不时低落下几滴冰凉的泉水,落在身上,如同针尖麦芒。
继续前行了一阵,洞中忽然出现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突兀拔起一道高耸的石门,石门之上俨然写着几枚篆文:“弃命忘世”。
走到门前,鬼童子突然停下,一时间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平易,而是摆出一副长辈老人的架势。
“此门乃是我百鬼集的契约,一入此门,那么你便与外界的世界再无瓜葛。无论你之前有何等辉煌,进去之后,你便如寻常的孤魂野鬼一样。人死不过尺许之地,头落不过碗大伤疤,既然成了百鬼集的一员,你就要摒弃阳间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名利威望,你愿意吗?”
听完鬼童子的教导之后,道依然非但没有显出窘态,反而是一脸的轻松。不知怎地,对方口中所说的话,与他此刻所想的竟是不谋而合。他舍弃师门,投奔白小川,如今又转来百鬼集,种种经历,不正是要逃避抛弃原先的东西吗?从前是功是孽,如今已与他再无干系。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百鬼集的小鬼王。
道依然甚至没有说出一个字,便一脚踏入石门之中,脚步毅然决然,毫无拖泥带水。这便是他的决心。
而就在他走入的刹那,石门后方忽然飘来一股莫名的香气,令人神魂颠倒,心往神驰。喘气的工夫,道依然已经倒在鬼童子的肩上,呼呼睡去。
等到道依然再次醒来之际,却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此处不像是在山洞之中,反倒是好似一块人间仙境。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数不尽的花草树木,鸟语花香,随处可得。上空之中,也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被无边的蔚蓝占据,一眼望不到头。
再说前方不远的地方,几位身姿婀娜,长相甜美的少女追逐于群芳之中。一颦一笑,令人着实陶醉。其中一个紫衣女子,手持团扇,正要抬手扑蝶,却被身后的姐妹呼喊坏了计划。
道依然怎么也想象不到,眼前的这一切与那诡异莫测的百鬼集究竟有什么关系。而且,与他同来的鬼童子也不见了踪影。
“年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迷茫之际,身后的一声疑问唤醒了沉思之中的他。
道依然转身眺望,发现身后数米的位置处,有一白髯老者,手持拐杖,身穿麻衣,模样甚是寒颤。全身上下,唯一值得别人注意的,便是那双犀利深邃、犹如天上明星的眼睛。清澈透亮的样子,与他外在的年纪十分不符。
“我……我是来躲避尘世的。”道依然轻声道。
“哦?这么说来,那你是来对地方了。”
说着,那人越过道依然,只身来到那群女子之中,小声交代了些,几人便退下了,只留下一老一少两人。
“怎么样年轻人,这个地方不错吧?”说到这,老者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得意,仿佛这一些都是他的杰作似的。
“景随好,但可惜没有情。我只看见她们嬉耍,却没有发现她们是由衷的开心。似乎,她们的心里都装着什么事情。”
“哈哈哈,年轻人,好眼力。不过你只看见了别人,却看清自己了吗?”
老者爽朗的笑容,在道依然听来,却是沉重无比,犹如玄铁锁链一般,将他寸寸锁住。那些年轻女子的处境,岂不是和自己十分相似么?
“即便你能逃避,但你能真的忘却吗?无论你在不在,事实就摆在那里,逃避是什么用的。”
老者看似无心的一言,如同久旱甘露一般,侵入他的心扉,滋润了那早已干涸的心灵。
如梦惊醒的道依然浑身一震,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仍在石门之前,一步都未曾迈入。而刚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醒了?”
顺着声音,道依然低过双眼,只见在那石门背后三四米的位置之处,竟然站着一个人。看他的穿着,居然有他梦境之中的老者一模一样。
“是你!你就是鬼王?”
“哈哈,年轻人,鬼童子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有资格坐上小鬼王的位置。”
说着,鬼王从阴影之中彻底走出,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一样的穿着,一样的打扮,只不过此时他的眉心之中,竟多了一条细长的黑线,仿佛神通天眼一般,样子十分奇特。
“你叫什么名字?”
“道依然!”
“这名字不错,但听起来太过正派了。这样吧,他们几个小鬼王在册封之后,都会被赋予一个新的称谓。如今,我就为你重新起一个名字,也算为你的新生开一个好头。”
谈笑间,鬼王并拢食、中两指,随意在石壁上挥舞了几下。紧接着,石屑脱落,紫芒大作,两枚大字立时出现在道依然的面前。
“鬼道!”
道依然嘟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心中滋味,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