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绘在玻璃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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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枫子就已经被冒号雷霆般的鼾声吵醒过几次了,睡意全无。一看时间都八点过了,窗外还是黑不拉几的,这边还真的是亮的迟黑的晚。

洗漱完毕,枫子就到食堂吃了一个馕泡奶茶和烤包子,感觉还不错,当他正要离开食堂的时候遇见了张部长,她正优雅地踩着高跟鞋走上食堂的台阶。

“小伙子,休息的怎么样?”

“部长好,还,还不错。”

“听说你是土管专业的?”

“嗯,是的。”

“待会儿你把我买的矮牵牛花苗拿去种了。”

“种花?其实土管并不是你想象的……”

“请你分析一下互联网地图服务与空间数据可视化技术如何影响公共参与GIS(PPGIS)的发展。”

“张部长,花苗在哪里?”

冒号睡到了自然醒,起来没有看见枫子,就到处寻找,未果,于是拨通了枫子的手机。

“你跑哪里去了?”

“老子就在大楼背后。”

“干什么?”

“种花。”

“为什么?”

“因为我是学土管的!”

“……”

在冒号的帮助下,枫子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一大捆矮牵牛花苗种好,郁闷地喘不过气。矮牵牛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碧冬茄”,是一种分布于南美洲的单生植物,花瓣呈白色、紫色或红色并有它色镶边,十分美丽,生长期需要充足的阳光,能耐35度以上高温,所以根据实际环境张部长选择这个花来种是有道理的。但枫子并不知道这些,他讨厌这个名字,确切地说是讨厌那个“矮”字。

好不容易种完了花,枫子刚准备走进办公室就听见过道上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在叫他。冒号叫了一声阿里木所长,枫子也跟着叫了一声,但没有再主动去握手,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主动去握手。

“小柳啊,你会电脑吧?那你去帮我把电脑搬上来。”

“其实这个和会电脑没有任何关系……”

“请回答在Cisco体系的IGP协议中,RIP的A-D管理距离是多少?”

“所长,电脑在哪里?”

枫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在心里用各门各派的武功将对方吊打一遍,都用一个格调说话,有意思吗?当枫子从库房把电脑搬到阿里木所长办公室,再组装完后就该吃午饭了。他看见盛饭摆筷的依然是那几个年轻人,聊天的依然坐享其成。

下午,枫子接到了很多任务,草拟会议通知,制作会标、桌牌,复印文件,打印会议纪要,打电话过问项目的进展情况等等。枫子不明白,为什么走进办公室的人明明看见冒号是空闲的,却要把任务压在一个忙不过来的人身上?他也没有开口问,反正明天冒号就要去测量现场了,问了也白问。

晚上两人依旧守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吃方便面抽80度烟,枫子问冒号买了多少烟,冒号想了想说买了20斤。这个重量单位着实把枫子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有把烟的重量和“斤”联系起来,只是在心头默默估算了一下:一支烟大概2克,20斤就是10000克,也就是5000支烟,这是买来当柴烧的节奏啊!

“为什么一次非要买这么多呢?”

“划算啊,买十斤送十斤啊!”

“那你可以先买一斤,然后送一斤,这就两斤了,抽完再买嘛!”

“是买十送十,不是买一送一!”

“啊……”

第二天,冒号搭张副院长的专车去了测量现场,留下枫子一个人独守办公室。冒号走与不走,对枫子来说都是各种忙不过来,枫子总感觉一个会打字的就跟会所有的事一样,包揽所有的活。其实对枫子来说,杂活还好,最要命的就是写材料,既不告知要写成什么样,也不给基础资料,只是叫写,然后不停改,反复改,副科长签字改几遍,科长签字再改几遍,副院长签字还得改几遍,交到BOSS手中再改几遍,最后发现和第一稿的样子差不多。

枫子感觉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给他布置工作,他还必须得保质保量完成,否则就会被使脸色。这还算轻的,厉害一些的角色还会到处说新人亟需提高业务水平才行,言下之意就是新人不行。

冒号走之前说过,不要太在意某些人说的话,因为他们有嘴,但不一定有脑。渐渐地,枫子好像能明白冒号为什么那么急于去测量现场了,也开始反思这样的工作环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初衷?

但人的胸怀是委屈撑大的,成不了心态的主人,必然沦为情绪的奴隶,所以枫子万事忍字当头,夹着尾巴做人,因为他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当你不够强大之时,务必要收起个性和锋芒。说不定哪天领导一个不顺眼,就有可能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上天有好生之德,风雨之后终见彩虹。转机发生在一个月之后,管网测量小组队友大飞因病申请休假,枫子在短暂接受了两课时的沙漠应急救援知识培训后,就被火速派往前线顶替大飞,这时距离他来报到时正好三十天。

走的时候,刘砯专程来送枫子,并对他说,好好干,他是四个人中最有希望留下来的,这让枫子很感动。

汽车疾驰在县城边缘,司机达吾提是个健谈的小伙子,他一路充当着枫子的向导,这趟公差对他来说仿佛是一趟旅游。他告诉枫子,作业点在库姆塔格沙漠,面积约2万平方公里,在边疆十大沙漠中排前十,“库姆塔格”即“沙山”之意。

库姆塔格沙漠覆盖在海拔1250米-2000米的石质山地斜坡和古代洪积冲积的平原上。其南部与阿尔金山密切结合,形成“沙爬山、山埋沙”的奇观。沙丘相对高度通常在100米-200米,高者可达300米以上,确实不辱“沙山”之名。

冷阳斜照下,车停在了测量所大门前,远眺时隐约能看见层叠的沙山,从空中望去,好似一支支巨大的鸟羽,散落在这“飞鸟不敢来”的大漠之中,极其壮观。

两千年前的关外征战,虽不是在沙漠进行,但其人迹罕至的荒芜与大漠倒有几分相似。与其说是枫子心中蓄满的光荣与向往驱使他寻觅大漠之迹,不如说是做为陈训庭时的热血沙场从没有被他真正遗忘。

拉开车门,当枫子的脚刚刚沾地的时候,冒号早已等在门口,递上了一支80度烟。根据其柔软程度,枫子可以判定其是新鲜出产的。

“你的脚怎么啦?”枫子看冒号走路一瘸一拐的,就问道。

“被人打了!”冒号一脸严肃。

“被打了?谁打你?”枫子吓了一跳。

“那天月黑风高,我走在路上,觉得鞋子里有沙,就扶着电线杆抖鞋。TMD有个混蛋经过,以为我触电了,抄起木棍就给了我两棍子……”

“我的天,有这种事?那后来呢?”枫子大笑。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这么老的段子难道你没听过?骗你的。”冒号一边给枫子点燃烟一边说,“蹲在路边时间长了,腿麻了!”

“这个装逼我给99分,多给一分怕你骄傲!”枫子无语了。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冒号站路边等,测量所就在旁边,搬个板凳坐在里面就能看见,但好歹这也是一种仪式感。枫子不愿意拂了他的好意,就任其一瘸一拐地提着行李。

“大飞请假了,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吗?”枫子突然想到。

“哦,那个,那个你远道而来,待会再慢慢说。”冒号支支吾吾,神色紧张。

测量所只有一层楼,共4个办公室,楼顶是观察台,条件十分简陋,冒号领着枫子走进了那用锈迹斑斑的铁门掩护着的测量阵地。

踏着地上薄薄的黄沙,枫子竟错生出一种身临边关要塞之感,恰巧一阵风吹来,仿佛城门下千军万马已摆开了对垒之势。

恍惚间,军号四起、鼓声雷动,心也跟着悸动,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且临近。

枫子走进最末一个房间,那是一间用制图室改装而成的简易寝室,中间用隔层一分为二,左边是餐饮区,右边是一个没有门的房间,应该就是卧室了。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缺氧窒息,紧接着呼吸越来越急促,一个高挑的背影映入眼帘,两千年前熟悉的心跳频率重现,那一刻,他知道他苦苦寻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