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绘在玻璃上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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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四的最后一期,刚开学没几天,班主任黎艳艳突然紧急通知:院领导马上要到各个寝室检查内务,检查结果在全校通报并写入毕业评语。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枫子乱了阵脚。刚开学,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整个寝室里乱成一团麻。鞋子袜子满天飞,书本,鞋刷、牙膏铺满了桌,阳台上锅碗瓢盆横七竖八,简直就是个垃圾场!

现在,寝室里除张三和杨伟两个夜不归宿的以外,胖子骢、贝松、坦克和肖方兵也结伴去了上里古镇,寝室里就剩下枫子一个光杆儿司令。

万万没想到,敌军选择在这城防最空虚之际来范,这可如何是好?

既已如此,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枫子迅速镇静下来。如何在短时间内把纷杂复杂的事物理出个头绪?他想到了罗大师的厨房理论。于是,枫子开始先收拾一些细枝末节、枝枝丫丫的东西,诸如凌乱的书本和桌面上的小物件,同时,边收拾边顺手归顺一些东西,像饭盒、茶杯、水瓶等,然后是阳台上的桶和脸盆,每一件都井井有条,然后就是床底下的箱子和鞋,再把凳子些翻到桌子上,就可以开始拖地了,最后整理床上的被褥……

如果按这套设想来收拾寝室,的确是效率最高的,但是实际是当枫子拉出床底下的箱子,正准备把鞋子摆整齐的时候,院领导们就已经破门而入了,后面跟着美丽的班主任老师,黎艳艳。

领导们背着手在寝室里面看了看,又走到阳台,探头看了看厕所,笑着说:“同学们辛苦啊,起床连被子都没时间叠啊!”后面有个年轻老师,手上拿着评分表,在床上整洁、地面整洁、厕所整洁等多个小方格里面划了叉,美丽的黎老师也愁容满面。

其实,再多十五分钟,整个寝室就可以焕然一新,但由于时间不巧,落得个虎头蛇尾、半生不熟的感觉,枫子已经尽力了,但觉得很遗憾。

后来,408寝室还真的遭了全校通报,但是有没有写入毕业评语,枫子还真不知道,该不会在毕业评语上写“枫子同学,上大学期间不叠被子”吧。

随着这次内务大检查的结束,大学的集体活动就真的结束了。大家都忙着实习和写论文,寝室里空荡荡的。寒窗苦读十七年,突然就这么松懈下来,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枫子并没有急于求成地找实习岗位,因为他正等着一家建筑设计院的通知。枫子认为既然是实习,就要能学以致用,他不想像肖方兵和坦克那样在校门复印店打字兼卖烟,这样为了实习而实习,其实是浪费青春。

想学以致用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口吃。这是枫子最大的忌讳,甚至超过了别人说他矮。如果朋友嘲笑他口吃,那么缘尽于此。枫子认为不给对方起码尊重的人,自身的道德品行也不会有多高,也就没必要做朋友。

枫子有轻微的口吃。这个魔鬼看不见摸不着,幽灵般附体在枫子身上,抛不掉,躲不过。这些年,枫子尽了最大的努力克服它、压制它,但最终都功亏一篑,屡战屡败之后,干脆就坦然接受了,还不必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所以,枫子坚持选择工科专业,就是想以后搞技术,不想去做销售或办公室协调之类的工作。

枫子的口吃说来也怪,并不是整个过程都口吃,就是开头那几个字,如果能跳过开头,简直就是正常人了。但很多场合是跳不过开头的,像打车、买东西、问路,特别是打电话叫不出对方的名字,诸如此类面对陌生人或陌生环境的、短平快的交流必然口吃。那还真不是“说慢一点”就可以避免的,这一度使枫子很苦恼,经过不懈地抗争,枫子最终坦然的接受了,更多是出于无奈。

那家建筑设计院在边疆,虽然路途遥远,条件艰苦,但工作是管网测量,这和枫子的土管专业也算对口,还有就是他早就想去一览大漠的风采,这样好的实习机会怎么能不抓住呢?更何况对方说,干得好可以留下来签合同,所以枫子愿意等。

408寝室里就三个人,再也不用早起上课,也不用披着被子熬夜画地图,有着大把的时间,早上可以睡到自然醒,晚上点着蜡烛吹牛,日子倒也过的逍遥。枫子在等通知之余决定学习一门计算机编程语言C+,准备毕业前拿个二级证书。

那天,枫子睡到自然醒,穿着拖鞋到校门口买了一套C+的书和习题,懒懒散散地往回走,路过隔壁寝室,看见万利马、郭叶殚、苏景胱还有斜对面寝室的一众人在玩牌,就走进去看了看。每个人面前一叠钱,先发两张牌,看牌之后喊价,自己牌好还可以加价,牌不好就扔掉,枫子看得很起劲。

之前,他一直觉得最好玩的扑克牌赌博游戏是炸金花,简单明了,每人三张牌看牌喊价或者不看牌就喊价,拼运气看气质同时又带点技术含量,牌大不一定能赢,牌小不一定会输。最有趣的是拿到大牌要想方设法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小牌,相反,拿到小牌又要让别人以为自己拿到了大牌,各施演技,其乐无穷。

然而枫子眼前这个学名叫牌九的扑克牌游戏,俗称扯旋儿,比起炸金花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副扑克牌54张,只取其中32张,“天地仁和,梅板三……”来比大小,其魅力就在“赌希望”。先发的两张即使单看很不好,也许和后面两张配上对,就能翻盘通吃。这需要很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和预判能力,在原本牌不好的情况下忍受着别人喊出的高价去配牌,不成功则成仁。同样的道理,先前两张牌很好,后面两张不给力也可能是徒劳,甚至被吃掉。还有就是,相同的四张牌在手里,有不同的组合方式,要根据牌桌上已现的牌推算加估计,本可以赢的牌因组合不好而输掉的情况比比皆是。

这种玩法比技术、比运气、比气质,最适合枫子这种不安分的人。于是,刚买回来的C+参考书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精心专研扯旋儿。大家都是穷学生,基本都是用十块钱起簸,但枫子每次都想拿到最后一张牌赌希望,所以一个星期不到就交了500多块的学费。

枫子输掉的钱,大多是被苏景胱赢去的。说来也邪了,这个苏景胱名字不怎么吉利,打起扯旋儿来却有一手绝活,凡是面牌是猫(红桃六或者方块六),底牌一定有一张配对,或者底牌和面牌是两张猫,枫子就不信邪,每次跟到最后都是被一对猫给消灭了。至此,众人对苏景胱高看一眼,尊称其为“猫王”。

但另一个不信邪的人万利马却经常能虎口逃生,在面对猫牌的时屡屡因尾大而跑脱,众人皆呼“神马”也!

虽然刚开始学的时候,枫子输掉一些钱,但对于有13万存款的人来说,也不算啥。一次,枫子与众人斗智斗勇,最后一把赢光了桌面上所有的钱,这让他自信心爆棚,他甚至觉得可以挑战自己多年口吃试试。

终于因为熬夜得了感冒,去药店买“氟哌酸”的时候,被彻底打回了原型。“氟……氟……氟哌……哌爱……爱酸”这三个字,活生生地被枫子念成了八个字,他觉得这是全世界最难发的音。他发誓以后病死也不会自己去买这个药了。

枫子仔细回想着买药的那个场景,呼吸急促,目光不敢和对方接触,张开了嘴,胸口却没有气传出来,再配合着翻两下白眼,简直就像上吊前最后的挣扎,自信心碎了一地。那晚枫子以一手“梅和”横扫千军之后,刚刚建立起的自信,立马就被“氟哌酸”无情的摧毁,那感觉就像叼着烟哼着小曲的夏教授碰上了手上提着尿桶的胖子骢。

一蹶不振倒算不上,但至少是情绪低落了几天,枫子没有再去打牌。本来留在寝室的人就少,连输两天就不来参局的也大有人在,眼看着扯旋儿事业就要歇菜,关键时刻多亏“猫王”同学想到了一个奇招,才得以让伟大的事业延续——就是让陈德殚在厕所里屙一泡屎,谁打牌输了就被关进厕所执行“屎刑”五分钟。

为什么这泡屎非得是陈德殚去屙呢?因为有一次陈德殚屙屎的时候忘记带口罩,自己在厕所里吐了两次,之后,就被誉为“屎上最强”,没有“之一”。所以,用陈德殚的屎来行刑,是被大家认可的。

枫子没来打牌的这几天,几乎每一个人都被执行过三到五次不等的“屎刑”,跑的再快的“神马”也未能幸免,当然也包括创始人“猫王”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躁动的青春闲不下来,不是以这种方式浪费着,就是以那种方式浪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