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坐在床上,看着离自已咫尺间的阳台,安然再次觉得不可思议,那个黑暗的夜晚,她真的曾站在那窄窄的栏杆上了吗?从来不敢看下面的她,居然毫无惧意地在黑夜中疯狂地想要跳下去,天呐!她怎么会那样做?她怎么敢?父母要是知道了……
思及父母,她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当时蒙蔽的思想里,竟丝毫没有为他们想到一点半点,多么的不孝啊!幸而,幸而这愚蠢的行为被终止了,否则,否则……她真的不敢想象,当年迈的父母从千里迢迢之外赶来,却要面对着她的支离破碎时,那该是怎样悲惨和凄凉的场面啊!
她又一次的犯错了,错得离谱!错得荒唐!跳楼自杀,多可耻的想法!多不负责任的行为!她是怎么了?
自责和羞耻在心里翻来覆去,不安的精神状态下,她开始在夜间恶梦连连,不断地梦见自已从高处,一直一直地往黑暗坠落,惊呼声中醒来,总是一身湿湿地冰冷!
归家后,战杰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更加沉默,一声不吭中他又睡到了她的旁边,夜晚的黑里,他们各盖各的被子。
每次在她突来的噩梦相袭里,他的手臂会很适时地围过来,那份极度的不安和恐惧中,她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份有力的安抚,藏卧在他坚实怀抱里,慢慢平息的心底,却并不感激他,医院里他的责备,曾让她羞愧,可也让她觉得可恨!纵然是他救了她,可是,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所有一切,都是从他所得,也是从他所失,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即使有话,她也不想再对他说了!
彻底恢复,日历已翻到了八月中,不想再呆在家中,她在一个清凉夜晚,小心地对他说,她还想去上班,他看着她,黑黑的眼底毫无情绪,第二天早上,依然的沉默里,他开车送她去了琴行。
上班第二天的中午,欧阳办公室里,寂静如无人,对面坐着,他看着她,脑子里又想到医院里的她,苍白的脸色,清瘦无神的眼睛,象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近半月的休养,她的外观又恢复了从前的美丽,只是在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躲闪,似乎她总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
琴行里对她的议论更多了,而她三番四次的事故,太多的事假病假,更是引来众多的不满,对此,他虽一力为她开脱,可理由却总是有些牵强!
还好,这个暑期,孩子吵着要回老家玩,月初小灵带她回去了,要不然,那晚的一夜不归,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再看看安然,真的要他全然地不去管她,却又实在做不到!
矛盾中,走到她面前,心疼地搂过她,低头附在她耳边低语着,“安然,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要记得,做任何事,都不要太勉强自已,如你曾经告诉我的,关于晓梦的种种,还有她对你所说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一定要活得长久!你自已也说过,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一切都只是暂时!怎么都忘了呢,嗯?”
无语,这似指责,又似提醒的话语,让安然在不自禁中轻声低泣,温暖怀抱,明知是一份不该拥有,却仍想借来这片刻,慰抚孤寂中无人知晓的伤心和委曲。
“别这样……安然,我们去大厅,合奏《梁祝》,好吗?就是现在,提前!”轻拍着她的背,他突然提出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建议!
擦去眼角的泪花,她抬头,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又不忍拂却他的好意,相牵中一同来到大厅,坐到钢琴边,他替她打开琴谱,自已拿来一把精致的小提琴,微微一笑中,他邀请着她,“来吧!”
轻轻点头,振作了一下精神,深吸口气,她款款抬手,轻抚上黑白琴键,幽然的伤感中,敲击出一缕梦幻般的前奏音,声声悠扬,点点柔情,压抑的惆怅,在蝶飞的浪漫里被悄然软化……
一弦清亮从琴音的深处缓缓而起,象一缕暖阳,穿过黑暗的阴冷,幻化出春日的美好,相依相随的双音合璧,一曲大气的和谐,两颗心一同沉醉在或急或缓,或婉或烈的曲音里,手指的弹跳,琴弦的往复,相送的缠绵,别离的哀惋,离散的苦痛,化蝶的凄美,仿佛看见……
寂静大厅,宛如明媚舞台,音乐如浪,大气磅砣中拍击着心的沙滩,生命的节拍,在一呼一吸中延续,投入的合作,让一颗失落的心,从悲观绝望的死寂里,重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