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那只小猫回到家里,不吃不喝,叫了一整宿,就一动不动了。我拨弄了半天,它都这么躺着,身体越来越冷。母亲告诉我,小猫死了。然后在屋后挖了个坑埋了小猫。
我问母亲,小猫被土压着不疼么,不憋气么?有一次我用被子捂着脑袋睡觉都要憋背过气去了。母亲告诉我,小猫再也不会疼了,也不会憋气了。
我不信,我每天都去把土翻开看小猫,每天都去,每天都去。小猫先是身上爬满了蠕动的虫子,然后肉开始脱落了,发出很难闻的味道……
然后,母亲又带回来一只小猫。
我明白了!我明白什么是死了!
我笑着拉馨儿的手:“媳妇,你什么时候给我带母亲回来呢?”
馨儿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一把摔开我的手:“你!唉,傻子!”
我见馨儿生气,脸还没来得及绽开,笑容凝固在那儿:“媳妇,我说错了么?”
“算了,没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饿不饿?”我使劲的点点头。听馨儿一说,我觉得自己饿极了。从父亲到付义家作法起我就没怎么吃东西了。
馨儿看我点头,从柜子里拿出几个果子递给我:“傻子你就在这屋子里呆着,别到处乱跑。免得我担心。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馨儿走了,我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走来走去想找点东西来玩。可馨儿的房里什么也没有,我翻了一阵,只好把馨儿留下的果子吃了,虽然不好吃,可我肚子饿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嗯,馨儿的被褥真好闻。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接着,我困劲儿上来了。抱着馨儿的枕头,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真热啊,边擦汗我边寻找着乘凉的地方。举目一瞧,我怎么来到海边了?
海水一漾一漾的,像舒服的床。我脱掉衣服,一猛子扎到水里。奇怪,我并没有到过海边,甚至母亲害怕我出事,从来不让我近水的。
我怎么会进了水就像回家一样熟悉呢?水里的小虾小鱼围着我,好像很亲热的样子。我伸手出来捉它们。它们不躲不避,乖乖的在我手中摆动着尾巴。
奇怪!平时鱼儿都是很滑手的。今天它们怎么会这么笨啊?难道它们不知道我会把它们捉回家煮来吃了么?
天暗了下来。层层乌云压了下来。仿佛要一口吞了我似的。我吓了一跳,甩掉手里的鱼,身子钻入水中。
抬头望天,乌云渐渐成了几条龙形,缠绕、翻滚、忽大、忽小……
“龙儿,救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
我呆滞的望着乌云一点一点沉入海。海水被染成了黑色。一小撮一小撮的,泛起了血色。
“龙儿,救我!”那声音更近了。我感觉一股力量把我往下拉着;我呛了口水,又呛了一口,我沉了下去,一直沉,一直沉……
“龙儿……救救……父王……”这个声音最后说了一句,再也没了声音。
我突然从水中冒出头来:“是谁啊?是和我说话么?”
四周无人,海水依然湛蓝。
“虫儿,虫儿,你爹死了!你爹要死了!”是馨儿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哭着。
媳妇?你在哪儿?我左右察看,没有馨儿的影子。
“你媳妇?嘿嘿,以后就是我媳妇了!”付义的声音突然出现。
一大群人,拥着付义。
我看到了,馨儿在付义身边,双臂被付义抓着,不能动弹。
“傻子,救我!救我!”
馨儿见到我,用力的挣扎着,付义见她挣扎,抓得更紧了。
“放开我!放开我!”馨儿叫喊着。
我见付义欺负馨儿,眼都红了。咬着牙冲过去:“放开我媳妇!”
付义轻蔑的笑了笑,等我跑近,手一松。
馨儿掉下去了。掉进了云层。我慌张的扒开云层,企图寻找馨儿。可是哪儿有馨儿的影子?
“馨儿!”
我吓出冷汗!馨儿不见了,馨儿让付义扔不见了!
“媳妇!”
我继续大叫着。
可哪里有馨儿的影子啊,我的馨儿,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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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街头又遇见付义那一帮人,向我掷了石块,也拿那柳枝抽了我,我却只是呆呆的对他们笑笑,便径直的离开了。
“这傻子,今天是怎么了?”付义看着我,问他身后的人。
“怕是越来越傻了吧。”身后有人答。
我回过头对他们笑了笑,却忽然可以见得眼前付义一帮人的来世,我看来已经不是一群人在那里,站在那的,有猪,有驴,有老鼠,有猴子,为首的付义,却只是一株野草。
开始习惯的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块痕迹,如雪花一样浸在我的皮肉里,还会流泪的那块痕迹。然后那个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子就会在眼前闪过,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一条白龙,在天上飞来飞去,忽然间那白龙在天空痛苦的扭曲起来,周身开始**,瞬间便成了一条血龙的模样。
我被吓醒了,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吾从无量劫来,观心得道,乃至虚无。有何所得?为诸众生,强名得道。”
“吾观众生,不了其心。徒劳浩劫,虚役其神。与心无了,永劫沉沦。”
“谁?谁在那?”
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就在我面前传来,黑暗中却看不清楚。
“心为神主,动静从心;心动无静,不动了真。心为祸本,心为道宗。不动不静,无想无存,无心无动,有动从心。了心真性,了性真心;心无所住,住无所心;了无执住,无执转真;空无空处,空处了真。”
我终于看得清楚,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
“你是谁?”我问道。
“白龙,你醒了么?”那老者说。
“老先生,你认错人了。”我答。
“哦,”那老者站起身来,向我走了几步,问:“你现在快乐么?”
“很好啊。”我笑了。
“怎么好法?”
“我父母对我都很好,我还有一个媳妇。就是付义总是欺负于我,但我已经习惯了啊。”想起冰儿,我便不由得笑起来了。
“你一点都不记得阿素了么?”那老者又上前一步,问。
“阿素?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但却不认识,”我挠了挠头:“老先生,你认识阿素?”
老者低了头,掐指算来,道:“难道金丹的效力还没有过去么?按时日,该是这几日了啊。”
我嘿嘿一笑问:“老先生,你是谁啊?”
老者答道:“待你醒来,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说罢,老者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