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淮安有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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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一抔浮生

而更为残酷的是,就算你在很多人中间脱颖而出了,你所获得的,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无比普通的不费吹灰之力的资格。就好像爬山,你终于登上了你所看到的最高的山顶。就在你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四顾去看,却发现你的高山只是众多小山的一座。

想想有些可悲,不是么?但你会因此停下么?不会。接下来,你会和众多小山上的人一起出发,去攀登更高的地方。你也许被落下来,也许没有。等你爬上更高的山峰以后,发现情况和那些林立的小山并没有什么不同。然后又是一轮出发。直到你自己被迫停下或者自愿停下。

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明白了:命运不仅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啊!这个别人,有可能是环境有可能是出身也有可能是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接下来,我想和你讲讲在小章老师没有成为小章老师之前的故事。

在之前,我告诉过你我家庭的情况。你后来也许会疑惑我的家庭情况怎么会允许我去学画画呢是不是?而且,小章老师明明是师范大学毕业的。

其实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我年幼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办了一个绘画辅导班。她是个十分温柔的女老师。我那时候年纪很小,对画画非常感兴趣,经常在她屋子外偷听。一来二去,女老师就让我跟着一起学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是吧?但它却影响了我的一生。这件事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常,但对于那个可敬的女老师和我来说,这件平常的事,做起来却非常不易。

那个女老师姓伊,她是跟着父亲学的画画。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伊老师跟着男朋友来到了我们这个靠近江边的南方小镇,做了一名普通的老师。因为家计艰难,所以伊老师开设辅导班想赚一些钱来补贴家用。那个时候,镇子上学画的还不是很多,也就三四个家境较为宽裕的小孩子。

我看着那些孩子背着小画板那神气的样子,生出了羡慕的心思,于是跟在他们后面,找到了伊老师的住处。

伊老师家是那种旧的大屋子,周围种满了芭蕉和花木。院子的东南角摆了一个大水缸,缸里袅娜的浮着几朵白莲。那个时候,只要天气好,伊老师就让那几个小孩支起画板在院子里画画。她在一旁穿梭指导。我就悄悄躲在树木间,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画画。

再后来,一直偷看的我就被发现了。伊老师心肠软,让我跟着一起学,不收我学费。可是有一个孩子的家长却不依了。凭什么不收我的却独独收他们的?伊老师生性安静,被那个粗鲁的中年女人指着鼻子责怪,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我看着伊老师被辱骂指责,心里又恨又羞愧,垂头丧气的抹着眼泪准备离开。没想到,伊老师却拉住了我。

她退还了那个孩子的学费,把他们母子二人拒之门外。但她却留下了我,并温柔的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水。

那之后,我就留了下来,一直学到了我初中毕业。

上了大学以后,我靠给小孩子教画画赚了一些钱。由于学校有补贴,我把赚来的钱都寄回了家里,好让我母亲不再那么辛苦。并且,因为一张画,我还邂逅了自己的爱情。

就在我以为美好的人生即将向我展开的时候,毕业季来了。我在学校享受的补贴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之后,我被分配到了这里。

我走的时候,母亲去送我。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整个人瘦弱的刮阵风都能刮倒,但她却执意要给我提行李。仿佛不为我再做点什么,她就难以心安一样。这让我非常难受。说句心里话,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家。我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她失掉了一只手,又没有人照顾。想起来我就觉得很心酸。

可是,我却不得不离开。政|策在那里。没办法。我在享受着一些什么的时候,就得做好付出什么的准备。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天真的想,这三年过去就好了。三年过去以后,我就能回到我母亲还有我喜欢的姑娘身边去了。小涂然,虽然这话可能会让你感到不快。但确实是我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啊!背井离乡,孓然一身,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在你初一的时候,我和你说我的期限要满了我要回去了。随着假期的临近,我整个人都十分开心。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筹划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未来。我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多赚些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但是,没让我高兴几天。事情就起了变化。我们那一期支教由三年变成了五年。凭空多出的两年打乱了所有的幻想。没有人理睬我们单薄的呼声。为了不在人生的履历上留下不光彩的案底,我们不得不选择屈从。我去质疑,但由于言辞激烈,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抗议效果——被“发配”到更偏远的地方领少的更可怜的工资。

那时候,你上初二吧。我从上野小学消失,不是因为回家了,而是被“发配”了。我后来调任的地方,比山野乡偏远许多。虽然也是在北原境内,但和上野乡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很多时候,我看着触目可及的高山,都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命运抛到了远古洪荒时代。

寂静。空无一人的寂静。高山里的人住的分散。学校到了放学以后除了我几乎都没有人。全校的学生加起来也才三十几人。与学校隔了两里路的地方,才依稀分布着零星的几户人家。

直到离人群远了,才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个时候,我经常会想起当初和你说的关于命运的话题。我的感受,想必此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吧!

在这这浩大的天地,我们的命运有多少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

话虽如此,小涂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完成小章老师没有做到的事。我把自己剩下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期待你能尽可能的握住自己能握住的部分。只有这样,你才能过得恣意一些快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