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九殿门
20817100000014

第14章 潜伏之前

第七十四节潜前准备

民国16年,公元1927年。沈追在岩田悉心指导下,仔细地记录着日本和朝鲜的人文、地理、风俗,学习着日人之礼节、行为,加之头脑极其聪明,日语、朝鲜语发音已突飞猛进,还学习了岩田老家北海道枝幸町的地方语言发音。这几日,他已能与岩田对答如流,岩田看在眼里,甚是欢心。这段时日,沈追一边学习,一边想着联系旧友,遂给徐安生、傅恭等人去信,然信件却扣着“查无此人”的戳被折返。沈追想着,老朋友间已物是人非,心里很是失落。

突一日,收到一封来自武汉的信,沈追忙拆封,上面书有,“裴弟,上次一别已是数年,甚念。期间,愚兄位卑未敢忘国忧,读黄埔、伐东征,戎马生涯,居无定所,故久而失联,实是抱歉。然愚从未放弃个人之理想,愿与弟共勉之。安生敬”。原来,徐安生在武汉暂时安定后,曾书信于太原胜记,武得胜遂把沈追地址告知。沈追很是激动,忙回信,把自己近况告知安生,说同为军人,定当为国家、民族而进取、拼搏。这段时间,岩田也似乎感受到了沈追的快乐。

终一日,张学良经征得岩田同意,沈追遂返回奉军,在司令部任参谋。1927年6月,沈追随大帅、少帅奔赴北平,任少帅秘书。6月18日,张作霖在北平就任北洋军政府陆海军大元帅,代表中华民国行使统治权,成为国家最高统治者,张学良升任京榆地区卫戍总司令。沈追低调而含蓄、正直而通达,凡事忍让而思虑周全,在整个机关口碑极佳。一日,他去少帅办公室送文件,听得少帅在里面暴跳如雷,“麻了个吧子,小日本”。沈追推门而入,默默捡起少帅摔落的东西,“少帅,莫要动怒,气大伤身”,他安慰道。张学良看了看沈追,坐了下来若有所思,无意翻看文件,随手在文件上画了个圈,抬头说道,“小裴,我想让你潜入关东军,作嵌入日军的一颗钉子,身份我已与岩田商量好,由他来安排”,“你要争气,争取短时间内突显而出,做好铆钉,可愿意”。沈追见少帅主意已定,“少帅,我愿意”,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七十五节化名应征

正赶上关东军招募新兵,经岩田、松岛等日本反战人士协助安排,沈追化名小野祯雄,从朝鲜汉城应征入伍。小野祯雄,是驻朝鲜日裔商人小野一郎之子,在一次朝鲜民众抵抗日籍人士的争斗中,被行刺身亡,年仅23岁。小野夫妇深知这场战争带给日本的,只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量优秀的壮年男子因参战,而战死、而心理扭曲,必致国力衰退、国将不国,悲痛之余并未过分谴责朝鲜人,而异常痛恨日本军国主义和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因二人与岩田均是北海道同乡、好友,在岩田的引导下,加入了日本反战同盟,积极从事着抵抗日本军国主义的活动。沈追比小野祯雄长一岁,且身高、长相有些许相似。小野夫妇见到沈追后,瞬间想起去世不久的儿子,更是相拥痛哭。关东军受日本昭和天皇直接指挥,独立性、战斗力均很强,入伍审查自然很严格,经三轮审查后,沈追如愿被征。

1927年9月10日晨,朝鲜汉城,天气仿佛被蒸烤过一般,异常闷热。仁川港口,聚焦着大量面孔稚嫩、青涩的新兵,这群人坐着不动已然汗流浃背,丝毫没有初入伍的新鲜感,也失去彼此交流的兴趣,不少新兵摘下帽子拿在手里使劲地扇着,几个军容严整的宪兵穿插在队伍中间,大声喝止。远处送行的家人,只能隔着高高的护栏含泪目送。他们知道,孩子这一离去,就可能是天人相隔,永难再见。沈追不时地望着护栏外,只见小野夫妇相搀而泣,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很快,沈追同几百名新兵被驱赶着登上几艘运输军舰。

第七十六节闷罐船舱

2000年以前当过兵的人应该都清楚,去异地演习时,所乘坐之火车、船舱均是密不透风、煎熬难忍,大家戏称其为“闷罐”。船舱狭小而烘骚,铁皮经多日烘烤后甚至有些发烫。大家彼此尚不熟悉,均低头默不作声。有几个新兵因初次离开父母而抽泣着。一声长笛,军舰缓缓起动。一个多小时后,因空气流通不畅,仿佛置身于桑拿室,船舱里躁动了起来。大多数新兵在朝鲜过着养尊处优、上等人的生活,如此天气狠不得整天泡在浴池。突然,有人叫了起来,“这让人怎么活”。一个年纪较小的新兵更是当众呕吐起来,紧接着十几个人跟着呕吐。沈追很少坐船,算上上一次从奉天去朝鲜,这次是第二次,上次坐船去汉城,船舱宽松,人又少,并无感觉不适,此刻一见此情形,他也跟着吐了一口,污秽物喷溅到对面一个人腿上,他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点了点头。那人怒骂着,话很难听,只见此人理着板寸头发、深邃眼神、刚毅脸庞,显得阳刚而自信。此时,很多新兵使劲拍打着船舱。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揭开了船舱盖子,沈追忙深吸一口凉气,练起了龟吸功,防止再吐出。

哗哗哗,只见从上方扔下一堆压缩干粮,大部分新兵因出汗脱水、一路颠簸,已是饥肠辘辘。军官叫着,“都起来,都起来,该吃饭了”。沈追撕开包装带,正想着往嘴巴里塞,只感觉一股热气又从胃里翻滚而出,吐了出来,满口苦涩和酸味。对面那人也是忍无可忍,一巴掌呼一下打了过来,沈追抬右手一挡。“啊呀”,那人痛叫一声,忙收手捂住痛处,已知沈追并不好惹,狠狠地瞪着。

一会儿,最先呕吐的小新兵突然站了起来,用脑袋使劲磕着船舱,其他人无动于衷。沈追腾一下站了起来,过去抱住了新兵,坐下后,用左手揿住新兵的印堂,右手用力掐其百会、风池穴。一刻后,那个新兵恍醒,睁开了眼,感激地看了看沈追,轻声说到,“非常感谢,我叫井田一平”。沈追开口应着,“小野祯雄”。“小野君,您是北海道人?”,新兵开口问道。沈追暗想,日语方言果然也能听出,幸亏小野家族在北海道并无多少熟人。“家父也是北海道人,在水原邑政府工作”,那个新兵又说。沈追并不多言,提醒着那个新兵要多休息。这种沉默寡言,也正是日本男人的特性,并无引起别人注意。只感觉船在海上飘了好长时间,一群人昏昏欲睡,突然船咯噔一声,停了下来,沈追知道船靠岸了。

第七十七节到达军营

一群新兵相互搀扶,委曲着、瘫软着走出船舱。沈追起身后,见对面那人正用力撑起身体,他用手拽了一把对方。军官骂着,“麻的,就这样的素质,如何为帝国争光”。天色已暗,旅顺港要凉爽很多,新兵落地后,抬起脑袋使劲地感受着凉风拂面。很快,沈追他们被驱赶至一个空旷地。那里早已聚焦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新兵,好奇地东瞅西望。空旷地不远处,一座较高的梯形建筑,庄严肃穆,应该是关东军司令部,沈追想着。远处教堂传来了几声钟声,已是下午7点。只见一个长得非常壮实,胖乎乎、圆乎乎,嘴唇上有一撮短毛的军官,出现在大家面前,训着话,大致意思就是欢迎大家来到这里,为大日本帝国献身之类的意思。

紧接着,沈追一群人被分到了一个特别大的营房,只见一张张床整齐地排列着,地面墙壁一尘不染。天色已黑了下来,坐了一白天的船,沈追感觉浑身像散了架。大家简单收拾、洗漱后,很快上床就寝。睡至半夜,只听嘟嘟嘟几声哨响,沈追和有几个机灵一些的新兵,唰地坐了起来。沈追知道这是紧急集合,刚想迈腿往外跑,忙又收住了脚。不能让日本人有一点的怀疑,他想到。房间大部分新兵只是翻了翻身体,接着睡觉。只见一个老兵冲了进来,叫骂着,“蠢货,快快起来,外面集合”。叮呤当啷,屋里好不热闹,大家开始下床穿着新发的军装。队伍总算集合齐了,广场上,只见有的新兵系错了扣子,有的没系鞋带,有的帽子戴反了。日本军官一个个地检查着,对军容不整的挨着扇耳光,那些被打的新兵捂着脸哭丧着。

很快,军官又重新进行编班组,把军容严整的新兵分到了一组,把稍有问题的分到了二组,把那些表现最差的分到了三组,均由一些老兵负责管理,老兵认真地统计着新兵的姓名、年龄等。折腾一个多小时,终于安静了下来。临进门时,沈追观察到,那个在船上最先呕吐、年纪最小的井田脸上又多了几道印痕,遂上去安慰着。突然,一个人在其身后粗鲁地推了一把。沈追一看,正是在船舱时,他对面的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