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惊悚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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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个孩子。

初长成的女儿家,貌美如花,身体散发着青春的芬芳。

她在**时醒来,夜色空灵,一个窈窕女子从她窗前滑过。院子,一片暗蓝的光,女子全身上下被斗篷包裹,看不见一分皮肤或者头发。

然而她们的关系如此亲密,以至于她一眼就可以认出她。

她知道,这女子的面目十分白皙,就像终日不见阳光的幽灵,她的发髻永远盘得很紧,用一根酷似人眼的簪子簪住,她的眉目永远轻簇,似乎有数不尽的轻愁无法遗忘。

作为她的姐姐,从她出生的第一日起,这女子就以这副面目出现,从未改变。

她还知道,这女子是这个家族最美丽的女子,招来了这个镇子里最英俊的男人入赘家中。

然而这不是女孩所关心的。

她关心的是,她的姐姐,是最幸运的,也是最不幸的。

女孩一直期望自己能有姐姐的地位,然而不能,因为世世代代,每一次轮回,都只有一个传人。

——唯一的传人,这是诫讯。

所以,因为有了姐姐,她就再不能窥探巫术。

如今,那女子在**出行。

**,是行巫术的时机,是与鬼神交谈的时机。

女孩对此心怀好奇。

她起床,悄悄地跟在姐姐后面。看那女子从麻布斗篷后伸出修长惨白的手指,拉开大门,一路走出去。

出门向南,是一座神庙,废弃已久。

**,从村子的最东端走到十字路口,再向南,一直走,就可以到达。

她跟在宽大的斗篷后,像小心翼翼的鬼魅,悬浮在空气中。

这方向住户本就不多,后来盛传庙里有恶灵,许多人就迁走了。如今一眼望不见人烟,荒草漫没,高可及腰。一阵冷风摄过,野草发出嘘嘘的笑声,十分诡异。

风吹草低,似乎并无任何建筑。

然而再往前几步,奇诡万分的庙,仿佛从地下长出来一样突然显现。

没有灯火。

亦没有人声。

已经在村子的极南边,一个蛛网盘结的破庙像鬼魅一样飘到眼前。

风冷飕飕的,她激灵灵打个寒战。但斗篷下的女子似乎轻车熟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发黄的油纸,展开,丢进庙前的坛子里。

青铜祭坛,锈迹斑驳,有一些纹络,被朽得看不清。

斗篷女子到庙里面去敬香。女孩偷偷跑到祭坛边,原来坛子里已经盛满雨水,而那张比面盆还大的黄油纸,被水浸透了,沉入坛底。

麻布斗篷立在庙中,朝供奉的神像上了三柱香,双手在胸前扣结成环。

这是最古老的敬拜仪式,需祝颂一段很长的古铭文。

属于这座废庙的特殊祭拜,在她出生时已经废除。但她知道,在祝颂铭文的这半个多时辰里,斗篷里的人绝对不会回头。于是她挪了块大石头到水坛子旁边,站在石头上往里看。

她想知道异像是怎么产生的。

她是凡人,凡人不通鬼神。

随着铭文的深入,被水浸没了的纸张慢慢浮起,方才还完全空白的纸上,此时竟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匆匆看了一眼。

只来及看一眼。

第一行,五个字——“至亲者血祭”。

什么意思?

她疑惑,心突突乱跳,眼角余光瞄见里面的女子起身,只要躬身祝谢,熄灭未燃尽的香烛,再结手印行礼,这个简陋的仪式就结束了。

小女孩立刻跳下石头,躲到庙旁边的杂草丛里。

深草,没有人能看见她。

没有人,除了鬼。

她姐姐不是鬼,但裹在斗篷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张脸比鬼脸还冰冷。

女子转身从庙里走出来,面目比进去之前更加安定。她显然看见了油纸上的变化,脸上渐露喜色。

不动声色的喜,依旧面色平静,卷起油纸塞回袖子里,又往回走。

她脚步很快,必须要在四更天之前赶回去,因为她给自己的丈夫服用了一种安神汤,药效只可以维持到四更。

斗篷女子选择抄近路回去。

去远不像来时需要那么多的虔诚和考究。

小女孩一路小跑,跟进了一片荒坟地。

荒坟地里没有人。

坟地里怎么会有活人呢?

阴风煞煞。

小女孩裹了裹衣服。

没有用,还是冷。

寒鸦刮刮地冲上天去。惊悚的预兆,像惨碧色的萤火,寂寞地飞舞在这一片没有活物的天地间。

小女孩感觉耳后飞起一阵凉风。

回头。

几乎是同时。

啊——

惨叫。

血,从她双眼中渗出来。

一把短小的匕首,月光下银光闪闪。

刀刃上挑着两颗活人眼珠子,幽蓝的外弧,还保持着一定的温度。

一个半透明的云母瓶子送到刀刃前。

啪嗒。

一颗珠子掉进去。

啪嗒。

又一颗珠子掉进去。

温热的血液润在瓶底,握瓶子的手苍白而修长。瓶子摇一摇,瓶子的主人露出满意的笑。

唇启,唇角微挑,就是这么笑,淡漠无声。

鸡叫。

天边现出一线细络络的白。

小女孩早已疼得昏了过去,蜷缩在坟冢之中,像一个被挖掉双眼的破娃娃。

四更天,鸡啼晓,有些人的命,注定了,再也见不到阳光。

匕首一个倒转,手起刀落,扎进了女孩的动脉。

紧邻着心脏的动脉,不得死绝。

他需要留着她的心跳,即使微弱,也有用处。

昏死的女孩似乎抽搐了一下,冰冷的手指怜惜地抚摸过女孩逐渐冰冷的脸颊,眼眶里流出的血把一张小脸衬得凄冷恐怖。

匕首拔出,伤口中**一根人皮管子。

细长柔软,刚好接纳了汹涌而出的鲜血。

失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疼痛,无以复加。年轻女孩充满好奇的血液,被娇小的心脏压迫进人皮管子。管子的另一头,深深地扎入地下。

“你是第一个。”一个声音如烟一般飘散在空气里。

小女孩听不见。

死人什么都听不见。

没有杀人的人,只有被杀的人。

血流尽,管子像有人控制一般收回地底。

荒坟野地里,古家的小女儿僵卧在那里,抽搐着,失血而惨白的身体,一双深黑的眼洞,诉说着她的无辜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