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日本仓库门口,一辆装满货箱的货车要出门。
看守仓库的两个人查验证件,车里坐着的是小赵和叶琳娜。
仓库管理问道:“这批货不是明天晚上出吗?”
叶琳娜低声道:“临时提前了!这是出库单……”
“司机眼生啊!”
“我们公司新雇的,人没问题!”
另一个管理上车,查看货箱,里面都是货物,没什么问题。
仓库管理员把证件递给叶琳娜,挥挥手。
大门打开,货车启动离开。
小赵把车停在一间洋装店门口。
叶琳娜对尤尤道:“尤尤,最多十分钟,买了就走可以吗?”
尤尤噘嘴,不说话。
包自强哄到:“尤尤,十分钟很长了,我帮你挑,一定挑最好看的好不好?”
“好!”
叶琳娜无奈苦笑,三人下车。包子领着尤尤,往店里走。
这时候从店里出来两个日本军官和一个年轻女人。包子有意避开三人,可那女人却盯着尤尤看,高兴的叫。那女人是大和小学的花岗老师。
花冈老师看着尤尤道:“是由美子吧?”
包子叶琳娜和尤尤都愣了,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女人是谁。
花冈看见叶琳娜,亲切的道:“相原太太,我是花冈老师呀!前几天我们还见过的,您忘了吗?”
叶琳娜想起自己和尤尤在大和小学见这老师的情景,马上堆起笑脸:“哦!花冈老师,您好!这么巧?你也来买衣服?”
“我弟弟要上战场了,今天陪他买一套新衣服!……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丈夫花冈一郎,这位是我弟弟山本义……(对丈夫和弟弟)这位是相原太太……”
叶琳娜只好跟两个军人打招呼。
包子回头看车里的小赵,两人都是神情忧郁。
叶琳娜道:“花冈老师,那你们先忙,我们就……”
可花冈此时已经蹲下,热情的跟尤尤说话,“由美子,你不是要来上学的吗?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呀?”
尤尤愣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
叶琳娜道:“花冈老师请见谅,孩子有点儿害羞,不太敢说话!”
“是吗!那你们更得快送孩子来上学才行呀!”
“是!是应该送的,我们忙过这几天就去。”
“那不打搅了!再会!”
“再会!”
花冈要走,可她丈夫,那个少佐军官却突然蹲下来,在尤尤面前道:“小姑娘,你虽然还小,可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女性,你应该懂得礼貌,懂得尊重长辈,知道吗?……”
尤尤依然无语,愣愣的瞪着这个军官。
叶琳娜着急道:“阁下教训的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孩子。”
“你的教育,可以由我来开始第一课!……由美子,我要你回答我,你愿不愿意成为帝国伟大女性中的一员?”
尤尤不说话。
“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现场一阵静寂。
包子回头看,小赵已经准备拿枪了,可周围就有几个日本士兵缓缓走过,叶琳娜向小赵摇头。
包子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此时的包子才真的开始后悔!叶琳娜说的是对的,一次大行动之前,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成为失败的导火索!……他太看重孩子的愿望了,跟一个成熟的革命者比起来,自己真的差了太远!……现在怎么办?尤尤根本听不懂那个鬼子军官的话,难道真的要动手拼杀吗?在这里动手,会让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吗?包子已经不敢想象了……
此时的花冈少佐已经有了怀疑,他看叶琳娜,又看包子,重新瞪着尤尤。
叶琳娜道:“少佐阁下,由美子真是被您吓到了,她是愿意的……”
花冈突然怒喝道:“太太请您不要说话!我问的是这个孩子!……由美子!为什么不回答我?说话呀!”
花冈回头看自己妻弟一眼,那小伙子会意,轻轻拔枪出来。
就在这个时刻,尤尤突然开口了,用流利的日语道:“我愿意!”
所有人都惊了,包子更是惊愕的看着尤尤。
花冈少佐倒松了口气:“好好回答,你愿意什么?”
尤尤继续用日语道:“我做的不好,我应该尊重长辈!我愿意成为大日本帝国伟大女性的一员!……”
花冈少佐大笑起来,他拍了尤尤肩膀一下,然后站起来,向尤尤敬礼道:“由美子小姐,帝国军人,向你敬礼!”
尤尤很日本的向花冈回礼。
花冈随后向叶琳娜点头致意,拍拍妻弟的肩膀,离开。
花冈老师也向叶琳娜鞠躬道歉,跟着离开了。
叶琳娜始终保持着笑容,躬着身子,直到花冈一家上车。
尤尤站在那儿,包子、叶琳娜和小赵都看着她,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吉祥里的小院里,大钢、小齐还有大牛在加工那些木箱。
每只木箱都只够一个孩子团起身子躺在里面。大钢他们把木箱侧面凿开几只小孔,又在木箱里垫上厚厚的被褥。
大牛躺进一只箱子里,有点儿挤,但够用了。
大钢把箱盖扣上,就要钉钉子,大牛在里面喊道:“别封上,我还出去那!”
“甭出来了,就里头呆着吧!”
大牛快急哭了:“不行!我要出去!臭大钢你放我出去。”
大家都笑,小齐他们把箱盖掀开,大牛跳出来,踢打大钢,同志们笑成一团。
院门这时候突然打开,叶琳娜、包子、小赵还有尤尤鱼贯进来,几个人都阴沉着脸。
大钢小齐他们看几个人脸色不对,都不说话了。
小赵锁上门,叶琳娜对尤尤突然喊:“你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尤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大钢不爽道,“你们干嘛?”
大牛也过去,“凭什么欺负尤尤?”
包子赶紧蹲下抱住尤尤,对叶琳娜道:“喂!你不能好好问吗?”
“我好好问她好好说吗?……你们都让开!……尤尤,我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说日语?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大家都看着尤尤。
尤尤突然喊道:“我是日本人!我叫宫本杏,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我叫宫本杏,我爸爸是日本人,在一间大公司里上班的,叫宫本五郎,我妈妈叫贵子,我们一直在沈阳……爸爸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太原,可路上我们被强盗劫走了,爸爸妈妈为了救我被强盗们杀了,我自己逃跑,幸亏在路上被大牛哥哥救了!……”
叶琳娜看大牛:“尤尤不是烈士遗孤?”
大牛咬着牙道:“我们是路上救的她!那时候她都快饿死了,我问她是谁,她说她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可惜都死了!我看她孤苦伶仃的,就带她一起走了啊!”
尤尤委屈道:“我爸爸妈妈真的是好人呀!”
李大钢道:“鬼子哪有好人?”
“我爸爸妈妈真的是好人!”
叶琳娜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不说你是日本人?”
“我们日本女人生来是一定要报恩的!大牛哥哥救了我,我决定今后一辈子都把他当恩人,再也不离开!所以我就只说中国话,当中国小孩儿了。”
“你爸爸妈妈都是被中国人杀的,你不想报仇吗?”
“杀他们的都是坏人!就像那些穿军装的日本叔叔,杀中国人,他们也是坏人!……包子叔叔大牛哥哥他们不一样,他们保护小孩儿,是好人!我只跟好人好,不管是不是日本人!”
包自强道:“尤尤,跟叔叔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
“包子叔叔你对我最好了,我想让你当我的新爸爸!我怕我说了实话,你就不喜欢我了,要把我杀了,所以我什么都不说。”
“可你今天还是说了。”
“我要是再不说,那两个日本坏人就要杀你们了!我要救你们!”
包自强难过道:“第一次去大和小学,你的样子就不对!当时我应该想到的!”
齐惠民道:“尤尤,不是,宫本杏,你那么多机会可以跑,难道就不想回去当日本女人?”
“我不想!我是在中国长大的,我就是中国小孩儿,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