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了爸爸,带着书稿回到了C市,一连几天,奔波于出版社和书商之间,但是他们看到书稿全都摇头。那个正经部主任说的话一连几天还在我耳边重复。“这个书不行!”他说,“尽管我很佩服作者,但是现在大陆的读者不关心你写的东西!现在关心的,都是怎么发财、怎么求职、怎么托福、怎么谈恋爱……意识形态问题、信仰问题,虽然也困惑着很多人,但是这样的书他们不买。”
看来只有自费出版了!但是自费出版也没有那么容易,出版社要三审,政府机关还要政审……我真是搞不懂了,书店里那些污七八糟的书都是怎么出来的!这样一本干净的书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我也在网上把书稿的信息四处散发,希望能先出个电子版,后来才知道,电子版的签约书稿除了那些已经出版过的,再就是网络小说,只限于武侠、言情、灵异、悬疑……之类的。
我的心里一天比一天焦虑,一天比一天失望。其实让我失望的倒不仅仅是书稿,更重要的是我们所面临的这个环境。
看来我是不能孤军作战了,我得去找李桦林了。
李桦林听说是安仲笙的遗稿,马上答应帮忙,等她看过之后在还我稿子的时候,也说了两个字:“不行!”
我急了,我说:“你怎么也这么说?”
李桦林笑了,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问道:“小婻,你讲实话,这个稿子是不是你写的?”
我说:“不是,你怎么这么问?”
她说:“我看得出来,虽然里面有一些章节很像是安仲笙的语言,但这不是他的文笔,绝对不是!”
哦,我长吁一口,原来是这样!我把这本书稿的来历详细讲了,李桦林笑道:“我就说嘛!这样——”她说,“你回去,一章一章,用你的语言讲出来,重新写过,我再看看,如果可以,先在我们杂志上连载。”
我心里大喜,但是又不由地犹豫道:“我……行吗?”
“怎么不行?”李桦林说,“你的三篇报道,文笔都不错呀!”
“好!”我也相信自己行的!我没在编辑部多呆,便抱着书稿匆匆回家,打开电脑,一头埋进书稿里去了。
一旦动手重写,我才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把原稿吃透,再换成我的语言,这和仅仅通读时候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一页一页地看着,才知道原来的理解实际很肤浅,书稿中的道理深奥而玄妙,我一时苦苦思索,一时又拍案叫绝,我陷于此、沉浸于此,外面的一切都不在我感受中了!以至于小曼按了十几次门铃,才把我从书稿的世界中唤出来。
“你在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在看奥运会,听不到门铃响,这静悄悄的,怎么不给我开门?”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指比着,“我来了最少九九八十一次!你就这么忙?怎么老不在家?”
那天,小曼从我这里哭着回去,她和小陈同居的住所被搜查了。
小曼当时问执行搜查任务的警察:“钻戒不是交给你们了吗?怎么还要搜?”
一个警察忍不住说:“你以为他就偷了那么一件东西吗?光他交代的作案次数就有十几起,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所偷的东西,价值不低于百万!”
小曼晕了。
警察走了之后,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小陈是个惯偷,并不是为了她才走上这条路的。
人有的时候很怪,同样是失去一样东西,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原因,带给自己的感受就会有所不同。小陈被第三者抢走,和小陈犯罪入狱,两者的结果都是让小曼失去了他,但是小曼会因为前者而发疯,后者却会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对于我而言,无论何种方式,失去安,都是痛彻心扉的苦。
“你知道吗?”小曼说,“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去吧孩子做了,等我准备好上医院的时候,想让你陪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你……”
“后来呢?”
“后来我自己去的呗!”小曼说着,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起来,吃了几口,突然怔怔地望着我说,“小婻,还让我给你当几天老婆,行吗?”
看着她的样子,我禁不住无奈地笑了:“好!今天开始,晚饭就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静。我每日埋头在书稿里,小曼真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承担起所有的家务,闲下来也不打扰我,坐在那里自己看电视,我们也有交谈的时候,但是显然没有以前那样话多,不知是因为心头的梦单一了、破灭了,还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和对方的做着的根本就不是一样的梦。
刘大兵和艳红也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了都是我在忙,后来他们也来得少了。
眼看着春节将至,我的书稿已全部改完,李桦林看了稿子很满意,说过了春节就开始连载,那几天,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先是回了一趟老家,好说歹说把父亲接了来,我要过一个欢欢喜喜的春节。小曼的兴致也高,拉了我到超市买年货。我们兴高采烈,买了几大袋吃的穿的,小曼还买了一串彩灯和一对儿灯笼。
东西太多,看来只好打车回去了。出了超市,我到马路边拦车,好不容易拦住一辆,招呼小曼时,她却提着东西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知道我拽了她一下,她才慌忙提着东西上了车。
我说:“又看到哪个帅哥了?怎么连车都顾不上上了?”
小曼说:“什么帅哥!我是想看看安仲笙身边的那个女孩,还挺漂亮!”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谁?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