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四个心愿之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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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倪静的报复

我记得自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篇关于调侃“会计”这个职业的帖子。

其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少壮不努力,长大当会计。当时我对这句话极度膜拜,甚至把自己的QQ,MSN,还有微bo上的个性签名全都改成这句话。

我是个天生对数字不敏感的人——程度糟糕到读高中时我的各种月考期末考甚至高考,数学都处于不及格状态。我是说,即使是满分按一百分算,我也达不到及格标准。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考上了我们这个城市据说是会计专业教学质量排名全省第一的财政经济学院。我们的职业作家文婕女士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天,笛拉,你上辈子是埋下了多少罪恶的种子以至于这辈子要这样不得好死?姚宋女则用两手撑着她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语气充满了艳羡:笛拉,你的文综考的也太好了吧!

这样的结果就是,毕业后的每个月月底,就像现在,我都要坐在堆满各种财务报表的办公桌前焦头烂额,脑袋里除了这些关系复杂的数字百分比,还要编排好各种瞎话鬼话以应付财务经理室随时会传出来的:笛拉,你进来一下。---我觉得自己像个埋在草丛里的地雷,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随时让我“砰”的就爆炸掉。

“笛拉,你进来一下。”临近下班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想起,财务经理的声音贯彻了我的整个耳膜。我紧张地差点从转椅上摔下来。

这个四十几岁每天都系着香奈儿丝巾说起话来嗲声嗲气骂起人来却尖酸刻薄的老女人,不会是长期和老公两地分居内分泌系统又紊乱失调了吧?

我突然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

“笛拉,”出人意料的,经理竟然微笑着示意我坐下。“这个月的财务分析报告做的不错,比起上个月有了很大的进步,”她表示欣慰地点点头,“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系统就可以关帐了,你通知一下其他人,今天都按时下班吧。”

“谢谢经理”,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佯装平静而礼貌地跟她道谢,心里却激动地恨不得立即摔门而出。

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回家和妈妈一起吃晚饭了。我美滋滋地想。

姚宋女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大大的好消息,我意外地发现,我上班的新公司就在你家附近呢!

“那你下班了来我家吃饭呗,本姑娘今天按时下班,心情大大的好!”我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腾出两只手来收拾东西。

“笛拉,我爱死你了,我爸妈又出差了,我正愁晚饭没着落呢!”姚宋女小人得志般地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

“那好吧,待会见!”——歪着脖子说话的姿势让我想尽快地结束这段对话,要不然接下来这小妮子又要开始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地跟我分享她新公司的各种八卦和见闻。

“那好吧……本来还想跟你说说我今天上班时发现的惊天大秘密呢!那……见面再说,seeyoulater!”

我万幸地挂掉了电话。

正常下班的时候,挤公交车是件最让人头疼的事情。特别是在我们这条写字楼密集的商业街,来自各栋大楼的下班族们都聚集在这个公交站台,面色焦急地等待着各自那辆驶往回家方向的公交车。而“家”的意义,便在这个时候被淋漓尽致地凸现出来。---如果是平常,你一定会看见我一个人不守规则地站在站台的护栏外面皱着眉左顾右盼---但是今天我的心情格外好,我规规矩矩地站在等车的队伍里,像个等待颁发奖状的三好学生。不仅仅是因为今天正常下班,还因为---明天是周末。我就是这么个极度没耐心而且极度容易满足的家伙,这是姚宋女总结出来的。

我兴奋地哼着小调走进家里的小区,值班室的旁边今天又聚集了大堆的围观群众。她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圆形的人墙,偶尔还腾出一只提着菜篮子的手挡住自己说话的嘴型,兴奋地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这样的画面,在我们这个有着十几年历史的住宅小区,是经常可以见到的——恐怕又是哪家的婆媳闹矛盾了吧,我暗自想。

“笛芬芳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一股凉意突然之间泛上来——这是在叫我妈妈的名字么?

“笛芬芳,你养着你们家那个小婊子就是为了有一天来找我报仇吧?方鹏远——方鹏远要跟我离婚了!你开心了吧?笛芬芳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十二年前你斗不过我,今天也休想得逞!”

我拼命地拨开堵在前面的人群往里挤,眼前的场面让我大惊失色——妈妈一脸惊慌失措地站在人群中央,白色塑料袋装着的蔬菜和水果洒落一地,而对面的女人极具泼妇风范地叉着腰,指着她的鼻子不可一世地大声辱骂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

妈妈只是站着,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仿佛她也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习惯被人群关注的人,她循规蹈矩地在自己的世界里活了四十,将近五十年,---她传统的自尊和好强的心理让她丢不起这样的脸。

“倪净你去死吧!我真不知我爸当初是瞎了哪只眼娶了你这么个变态!”我心里那只蓄势已久的小兽再也无法平静,冲上去抓着女人的头发往死里向下扯,“你—去—死!”我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时候我真庆幸她有一头齐腰的卷发---不然我真不知道,打架的时候我应该从哪下手。头发牵扯着头皮的剧烈疼痛让她的脸开始变得狰狞,她两只手紧紧地扯住自己头皮根部的头发以减轻我的拉力,“啊!”她尖利地大声叫着,“笛拉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拉拉,住手!”妈妈冲上来按住我的手,试图将我的手从女人的头发上挪开。

“妈,妈你让开,”我一边用手肘推开我妈的手,一边扯着女人的头发往前面走以摆脱妈妈的阻挠——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来,“笛拉你去死!”,在我示意妈妈不要再跟过来的时候,女人龇牙裂嘴地说。

“啊!拉拉!”

妈妈的尖叫声凄厉地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我掀翻开来,“砰”,我的头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然后我便眼前一黑,往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