钭文忠发完那句牢骚,就把都市报还给了苗姐。
现在钭文忠知道了苗姐为什么一直在追问他双休日的事,和追问与他在一起卖书的女孩是谁,人家报纸上都明明写着“一对小夫妻”了。
“弟弟,你说这个女孩是你同学,是大学同学吗?还是校友?”苗会计不解,这个钭文忠到桦州才刚刚半个月,怎么可能就和连千金结婚呢?就算不是结婚,处对象要达到一起出摊卖书的程度也够迅速的了。退一步想,就算不是夫妻,不是恋人,是同学!这也不太可能,连雯雯好像是前年才上的大学,眼前的钭文忠现在是大四毕业。再退一步想,两人是校友,一个在街上卖书,一个路过帮忙,偶然被不明就里的低素质记者拍照。她记得连雯雯好像是在京城上大学的。
“嗯,怎么给你说呢,……”钭文忠还是不知道如何简短向她解释清楚,话语有点不连续。
“你在那里上的大学?”她记得好像问过的,想再核实一下。排除法在她生活中经常用到。
钭文忠有点无奈,这个苗姐真有意思,看了一个消息就问着问那。不过,女人都喜欢打听消息,这是不争的事实。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不注重搜集素材,怎么和别人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他回答苗姐说:“我在滨海市上大学的,华夏科技大学。”
“嗯,明白了。”苗会计假想的是校友的可能也不成立了。一直追问这个事似乎不大合适,她转换话题接着问道:“怎么样,卖书挣了多少钱?”
“还行!比上一天班收入要多一些。”
“那就好。行了,弟弟,别把报纸这事放心上,回去上班吧。”
说着,钭文忠和苗姐打声招呼就转身走进了机修厂大院。
……
就在钭文忠回到机修厂去工作的时候,卖书事件造成的影响还在持续发酵着:
政治处的主要职责就是干部管理和宣传职能。刘金发是政治处副处长,因为主要工作是处理全厂干部的具体事务,俗称干部干事。干部干事是处里唯一的副处长,正因为如此,他这个干事在人们心目中比宣传干事的职权要大的多。
在军工厂的副处相当于副团,与地方对接相当于副县级,他还是文职干部,所以在厂里有一定的实际权力。他除了工资里要发给的书报费每月60元,还享受着免费的报纸一份,包括《解放军报》《人民日报》《工人日报》《江厦都市报》等诸多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宣传资料。
刘干事也是战士出身,做过一任军工厂政委的小车司机,之后在时任政委的大力推荐下送去上了军校,毕业后回到军工厂被提拔上来做政治处干部工作,慢慢升到了副处长的位子。之后,那位政委调动到了其他的部队单位。他的位置从此开始踏步走。
军校学习回来那会儿,正是刘金发的二十三四岁,是处对象的年纪。像孟厂长和卫段长也都是前后年的兵,有提干的有转志愿兵的,正当年的他们可以处对象结婚。刘干事也想像其他人一样在当地找一个对象,结婚生子,从此儿女户口随母,将来不用发愁后代吃不上商品粮。
但是,刘金发的形象确实不敢苟同:大脑门,秃头顶,身材中等但高径比数值太小,肚子还大,脖子还短。军工厂在桦州市是好单位,许多政府机关、工商、税务还有银行的人们都羡慕地不得了。按理说军工一般的小伙儿,要想找个对象那是有的挑有得捡的。可是,这个刘金发形象确实太…太像那个什么了,女孩倒是见了不少,没有一个是人家女方愿意的。两三年下来,刘干事认识到不是桦州没有好女孩儿,是自己的条件太拿不出手。
带着灰心,带着郁闷,他回到老家探家,经过发动全家亲戚朋友大肆搜罗,最后刘金发找了一个玻璃花闪电结婚了。
听说刘金发的妻子长的还真是漂亮,婚前在沿海大城市打工多年,结婚后就不再外出打工,只在家为刘金发养着老人,还种着家里的几亩地。刘金发是每年两次探家,就是没有把老婆接来桦州居住。军工厂有许多在老家结婚的兵转工,后来都把妻子儿女接来桦州,成为桦州的民工一族。婚后多年,刘金发没有生得一男半女,有着种种猜测,但都没有得到证实。
在一早上班时间,刘金发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篇报道,照片上的两个人他都认识。但将两个人联系起来的方法让他一头雾水。
“这个钭文忠巴结上了厂长的千金?还在《江厦都市报》造势,这TM太具有轰动效应了!怎么他的对象这么好找?”不过和自己相比较,钭文忠无论从长相,气质,谈吐等多方面,自己都自叹不如。这一点,刘金发到了这个岁数,已经开始有了自知之明。
报纸上说两人是一对小夫妻,刘金发不信,要是厂长千金结婚肯定会宴请厂里的中层干部。再说了,连雯雯还在上学,不可能结婚如此唐突。但,二人处对象是千真万确的吧!既然是厂长的准夫婿,那以后办事说话要悠着点了。维好钭文忠有点维持连厂长的意思了。天上的云彩,保不准那块云彩会下雨。
在把自己提拔起来的那任政委调走之后,刘金发开始坐上了冷板凳,只是因为自己对上察言观色,勤快备至,还好,目前还是踏步走。
想着这个问题,刘干事走进了自己办公室,看到钭文忠和邹洪涛在等他。他把报纸仍在桌子上,盘问二人所来何事。因为之前做过了诸多的假设与想像。在钭邹二人向他开炮时,刘金发才演出了一出让人不可思议的闹剧。
在撵走了钭邹二人之后,刘秃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既羡慕嫉妒恨这个钭文忠,能把厂长的女儿追到手,又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毕竟,报纸上并没有署名说这两个卖书人姓字名谁。他也只是凭着推测,见过二人几面,判断像是钭文忠和连雯雯。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刘金发脑子里慢慢变大,变大,甚至要撑破他的脑壳。放下不想这个事吧,可脑海里净是这个事的片段,使他欲罢不能。刘金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把门从屋内反锁上,然后走回坐到凳子上,抄起桌上的办公电话。
刘金发拿起电话打给了厂办室干事洪计划。洪计划和刘金发同是碧辉山老少边穷地区的老乡,前者比刘金发小三岁,在工厂的为人处事方面经常向老乡请教,在当年就是刘金发的多次说好话,那任政委才吐口让洪计划做了厂办室的干事,比一般科员要高一级,因为能和厂领导见着面,算是让一般人羡慕的岗位。
由于军工厂的战士都是来自于全国各地,绝大部分是农村出身,他们老乡观念很浓,每每逢年过节,都要聚会,以联络老乡感情。在碧辉山地区的老乡中,刘金发是副会长,在他们几十个老乡中有着一呼十应的能力。要说一呼百应那得是他们的会长,制成分厂的教导员毛鹄顺。
听到电话铃声,洪计划拿起电话,问:“喂,你好,你找哪位?”
刘金发说:“找你啊!小家雀!”洪计划身材长的比刘金发稍好点,但是尖嘴猴腮,灰头土脸,他们老乡称他就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小麻雀,杂碎上不了桌,在他们家乡话中叫“家雀”。
听出是刘干事的声音,洪计划小声说:“刘哥啊,什么事?刘处长怎么有时间想起兄弟来了?”
听出小家雀压着声音说话,刘金发知道也许旁边有人,他不便高声,自己便也小声地说:“洪子,问你个事,厂长家的女儿最近没有办喜事吧?”毕竟,他是在打听别人的家事,还是厂领导家的事,他把声音放的更加的低。
洪计划回答说:“没…有…要是有,我还能不通知你?怎么了?刘处,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现在手头余钱不多了,得…得…盘算着花不是?”刘秃子本想说计划着花,但对着计划说计划他中途改口了。
在洪计划的口中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刘金发转而把电话再次拿起,拨给了忠实的追随者——包装厂统计员沈肖沁。刘秃子知道女人最热衷于家常里短的事情,想让她打听一下有关的小道消息。他问她,有没有听说过近一段时间以来,有厂领导家办喜事之类的消息。对方想了想说没有。刘秃子告诉她,如果想起来就打电话告诉他,要是一时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明天之前想起来都行。
就在钭文忠和邹洪涛去找刘秃子的时候,钳工班的贺明花师傅也去了一趟分厂会计室,查询她现在的工资是多少,都有那些项目,数目是多少。在那里,贺大姐看到了《江厦都市报》,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回到钳工班的钭文忠,被贺大姐叫到一边,小声地问他:“小钭,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张照片,挺像是你的,你知道吗?报纸上说的是一对卖书的小夫妻,不看定价看重量卖书,才五元一斤。那得多便宜啊!”
钭文忠听了,含糊其词地回答一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