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脑子里的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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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争议

“心理理疗诊所”开业一个多月,接待人数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现在就连杨浦也跃跃欲试隔空操练一下。

不知是心神疲劳过度,还是面对各种问题你会不由自主身陷其中,纠结、徘徊、无奈说到底就是把别人没有意识到的最恶强加到自己身上。王悦有好几次差点就要扑上去给对方一记耳光,但她只是微微地调整了一下视线,要知道人能意识到问题,不管他怀有什么目的,终究还是有救的。

今天预约的这位女士名叫马倩,刚看到这个名字时,王悦心里一阵绞痛,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刚脱下的白大褂随手又穿在身上,要不是杨浦提醒她估计就这么穿着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王悦比平时来的早,看到门竟然锁着,以为走错地了,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刚才没有错是自己来早了。

等到杨浦来了,王悦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非常郑重地向杨浦道了一声“辛苦了”。

离约见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王悦却有些心神不定,她坐下、站起,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说:“请进”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女士,当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王悦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才缓缓落下。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长相普通,穿着也普通,是一个同名同姓毫不相干的人。

心理治疗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双方有一个默契点,催眠、唤醒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或多或少背离了它最初的宗旨。没有人能理清一个人的心理变化,就像你今天想的这么样、那么样,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不是什么。

王悦看着对方不知为什么会有一些悲哀,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能否把持得住,其实作为一名心理医师在缓解别人痛苦的时候,情绪就像被点燃的导火索,主观意念会悄悄潜入,神不知、鬼不觉来个大清理。

事情在对方的讲述中慢慢展开,她今年四十五岁,有一个儿子,已经大三了,她和丈夫都在国企上班,工资待遇没有说的那么好,当然要是平均下来可能跟报道的差不多,她十八岁那年顶替父亲上班的,那个时候国家政策允许。

二十三岁,她步入婚姻殿堂,丈夫跟她是一个企业,从属的部门不同。一年之后儿子出生,因为只有五个月的哺乳期,没办法送到婆婆家一直带到三岁,直到上托儿所才给接回来,可是一到放假就又回到婆婆家,这种周而复始的日子,你的生活是轻松简单了,可接踵而至的麻烦,却在浑然不知中愈演愈烈。

考大学那年儿子成绩不理想,她想让儿子复读,谁知儿子一口回绝,当时把她气的浑身哆嗦,最后一赌气报了个旅游团只身外出散心去了。如今儿子跟她没有语言交流,找工作也是有一发没一发完全不着边际。更可气的是,这一切矛头全指向自己,起初还能据理力争一番,可渐渐地没了心气,胸闷、气短成夜噩梦不断,人一下憔悴的没了模样。

说道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拿餐巾纸的手微微抖动着。

王悦等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不再那么强烈,便起身走到窗户前用手抚了一下花叶然后笑着说:“你爱养花吗?”

这位叫马倩的女人,睁着还没干透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王悦。

“花就像人一样,什么品种开出什么花色,花的千姿百态成就着千姿百态的内容。”王悦边说边走到座位上坐下。

“现在,你脑子里是不是充满了疑问,刚才让你痛苦的那段回忆变得轻了一些,对于那些既成事实的状况,人要学会怎样去释放。打个比喻,你蒸了一锅馍,碱大了或者碱小了,你虽然很沮丧,但你决不会扔了它,最后,你会一个不剩吃了它。那么,为什么,有些已经做烂的事情,我们说什么也不肯接受,不是虐待自己,就是虐待身边的人。”王悦停顿了一会,接着说下去。

“二十二年,你积攒下来的生活垃圾,我这样说,你可能很反感,但事实就是如此,它们在你生活里已经充当了主导地位,说难听点,你痛苦的根源都是自找的。如果,我问你,假如生活可以重来,你会选择哪种?百分之百,你会全盘否定现在的生活,这里有个多重矛盾,你否定的不仅仅是自己应付生活的能力,可以说,你生活中所有败笔都拜你所赐,因为,生活不可以重来。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很无奈,就看你拿着放大镜照着的是全部呢还是片段。”王悦说到这里停住,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她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走了神。

中午本来叫了外卖,但王悦不想吃,她只好谎称胃有些不舒服,想到外面走走,顺便到药店买些药。

出了门一直向前走去,王悦曾留意过前面不远有个咖啡厅,果然走了十来分钟便看到了。

咖啡厅里只有一位女士,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王悦进来一系列的动作,丝毫没有搅扰到她的专注。

随手搅着杯里的咖啡,王悦的注意力发生了根本改变,她郁闷的心情已经完全被那位女士攫取,她用余光搜寻着对方哪怕丁点变化。

时间在指缝间缓缓地游走,末了,王悦起身拿着杯子走到那位女士面前:“对不起,打扰了,我能否坐在这里,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找人聊聊。”

女人看了她一眼,稍显迟疑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言语。

王悦坐在女人对面用手搅着咖啡,好像忍不住似的轻叹一声,想要说话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女人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看了一眼面前的杯子,招手叫来服务员递过去给温一温,然后,她看着王悦:“你能叹息,说明你遇到的问题不是大问题,你能主动过来找我聊是一种缘分。我看你也就二十五、六岁,这个时代这个年龄步入婚姻的也不多。”

“我今年二十九周岁,对于婚姻来说已经不年轻了。”王悦有些伤感地说着。

“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岁,婚姻对于我来说,就像奢侈品昂贵、有范,真正拥有它的人却不多,不瞒你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我太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美貌、智慧不见得是好事,拥有它的人心智要足够强健才能够得其所好。”女人说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放下杯子看到王悦静静地看着自己,她想倾诉的愿望一下被激发,憋了多日无从缓解的苦闷似小溪一点点向外渗出。

“我是个第三者,不过对于这个年代,这个代名词不仅仅是贬义或者褒义能梳理清的,就像我弄不明白情感哪些是理性,哪些是随机体验,哪些纯粹就是一触即发。在没有接触他之前,我有一个男朋友,他是我高中的同学也是我的初恋,我们彼此有好感确定恋爱关系有五个年头,那时候我觉得生活里要是没有他简直不可想象。我不知道,你的经历是怎样的,是不是也有过这种体验,但当时那种刻骨铭心、至死不渝,至今我也没有理出个头绪。你说,感情放在什么时候才不会玩转你。”女人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却没有喝,她愣愣的眼神好像有泪花不停地抖动。

“我的经历比你要糟糕很多,你所说的那种情感体验,对我来说是一种痛,它在含苞欲放的时候就被无情地掐断了,而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是我自己。你知道那种挖坑去埋葬自己的感觉吗?其实每个人都在意气风发的时候,或多或少地去做一些让人不齿的行径,有些连个泡都没冒就偃旗息鼓了,而有些你就是拼命想把它扑灭却已经无能为力,这里面有个利益效应在不断催生它的潜能直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王悦的话音还没落,兜里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嘟嘟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揿下接通键直接说话:“我这就回去,一会见。”

拿着电话,王悦站起身向女人伸出手:“谢谢!刚才的谈话非常愉快,如果有缘的话,相信我们还会见面。”

女人起身握住王悦的手“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你刚才的那番话,原因我不知晓,但意思听明白了,我会常来这个地方,只要你愿意下次见面的时间会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