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听到酒楼门口吵吵闹闹的进来了四个人。皆是老态童颜,高不过四尺半,身着麻布素衣,头戴木条编织成的草帽,脚下踩着芒鞋,高矮胖瘦各不一致,这么几人走在一块,就好似戏班子来了,什么角儿都有。
只见高者长脸细眼,两抹泛白的眉毛几乎遮住了整个眼睛,腰间挂有一把铁锤,甚是奇怪。矮者尖嘴猴腮,两颗兔牙般的龅牙露在外边,看去甚是滑稽,背上还背着一个青色大麻袋,鼓鼓的不知里面装有何物。胖者耳大脸圆,腿短腰粗,浑然像个大冬瓜似的,手戴两个大铜环,看去略感别扭。最后一位瘦者,身如枯木,双眸却炯炯有神,杵着龙头拐杖,走在最后边,唯独此人看着还算正常。
小二本来还想将其拦在外面,因为这几人一看也不像有钱的主。可看到掌柜的眼色后便笑吟吟前去接待,待到几人在小二的招呼下坐定,点了几个小菜后,这时其中那侏儒似的矮老头开口了:
“大哥,你说桃花村那个姑娘,长的俊不俊?”
那个冬瓜胖子拍了拍自己如圆球一般的大肚腩,饶有兴趣的插口道:
“我说四弟,女人怎么能问俊不俊呢,应该是长的骚不骚?”
高者听到这话,明显不高兴了,一本正经道:
“呸呸呸,我说三弟,女人骚不骚怎么能问出来呢,得用过才知道啊!”
胖子则是沮丧这脸,这倒好他这表情,那眼睛鼻子全没了,唯独说话,张嘴时,还能看到他的嘴巴,其很是懊恼道。
“那我又没有用过,我哪里知道她骚不骚啊,还有阴阳可说过了,这界外怒之皆是地龙,会吃人的!”
这时那矮冬瓜抢着发话了,好似怕被谁抢了先似的,一副极不赞同的神色道:
“三哥,这阴阳长老的话,你也信啊,都那么老古董啦,他那个年代还是妖兽横行之时,这界外雌性自然是以雌兽居多啦。现在乃是人族天下,那妹子一个比一个水灵,你又不是没看见。”
那胖子听了这话,却依旧很是执拗道:
“反正我信阴阳长老说的话,还是轻易不要招惹的好,我过过嘴瘾就好。”
矮者则是满脸鄙夷,一副你就这点出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切!二哥,我告诉你一个秘诀。道要看一个女的骚不骚,只要拍拍她的屁~股,看她发出什么声音就知道了。”
矮者说完还朝着高者挤眉弄眼一番,随后他们便相视而笑,发出咯咯的怪声,听着很古怪,不像笑声,更像是母鸡下蛋时的叫声,似乎这种事情两人心知肚明,尽在不言中。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瘦者,轻轻顿了顿龙头拐杖,轻咳一声后,道:
“吃饭,吃饭!”
这时其余三人,立马用手按住自己嘴巴,貌似很害怕再多说一个字似的。
大家都看着这古怪四人,好像硬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见他们谈吐粗俗,牛头不对马嘴,可硬是表情丰富,谈得很是投入。酒楼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好多人夹着肉的筷子都忘了往嘴里塞。
唯独那个八尺大汉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点头,表示赞成。见他们都不说,提起两坛站起身来,走到四个怪人一桌笑道:
“俺,一个人喝闷酒怪无聊的,不知四位老神仙可否让在下一起拼个桌?”
那个高者斜斜的瞥了一眼,满脸狐疑问道:
“咦?北疆蟒荒人?是什么风把你们都给吹到这来了?”
矮冬瓜老者,眉毛上扬,嘴角一翘,赶紧插话道:
“这还用问吗,三哥,肯定是冲着湖底宝贝来的呗!”
而这时那胖子老者则是一副很懊恼的样子,好似又被他抢了先,感情这矮冬瓜一直是为了抢在另外两人之前说话,可见其的性子有多急。
“嘘!”旁边的高老者狠狠敲了一下矮者的脑袋,竖起食指嘘道。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六七岁的小娃,随即大声道:
“那个湖里的宝贝,你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
“那个宝贝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不看幽玄冥宫的人也来了么?”
矮者摸了摸被敲的脑袋不满道,可他却没意识到,他三哥说话的声音比他要大多了,所以现在秘密也就不是秘密,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了,都开始在议论纷纷,不过貌似没有多少人相信他们的鬼话。
别的不说,光他们这组合,聚在一起,就很难让别人相信他们,就好似戏园子里的丑角都聚一块了似的。
原本没有什么动静的天悠一群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打量起白衣人那桌。而被识破身份的幽玄冥宫弟子,也在细细交谈,他们搞不清楚那古怪四人的来历,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那个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瘦者发话了:
“坐。”
要不是他说话的时候,脸皮会跟着动,恐怕别人还以为他是面瘫呢。
“多谢。”
大汉得到允许后,将酒坛往桌上一放,一屁股便坐到空位上,很自然,很豪气,很熟络,就如同他们是多年老友一般。
这时幽玄冥宫的鹰眼男子起身来到天悠派弟子跟前抱拳道:
“敢问诸位可是天悠门下。”
“正是!”其中一人站起回礼道。
“在下幽玄冥宫弟子白崎,见过诸位同道师兄弟。”
在座的听到‘白崎’这名字,纷纷站起身来还礼。
“原来是玄宫大弟子,人屠白崎师兄,真是失敬失敬,在下逍遥轩弟子沈沉曦。”
“久仰,我们此次前来,是师傅让我们办点事情,刚到贵地还没来得及去乾坤殿拜见坐忘真人,还望海涵。”白崎略显惭愧道。
“白崎师兄不必客气,还是师伯吩咐的事情要紧,等办完后再来麒麟峰不迟,到时师弟我再好好接待你们。”
“屁的任务,不就是要杀老子么,老子现在就在这坐着,有本事就动手啊!”
旁边的八尺大汉端着酒坛,接口嚷道。
话一出口,白衣那桌人,皆是愤而起身,背上的方形布袋无风自鼓,场面瞬时变得杀气凛然。其中一人指着那大汉怒道:
“拓跋小子,休得猖狂,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
白崎则轻轻挥了挥手,瞪了说话人一眼,没有理睬那大汉,随即对沈沉曦抱拳道:
“今天有要事在身也就不与沉曦师弟把酒言欢了,在下先行告辞。”说完便领着一群同门匆匆离去。
这时小裤听到天悠门弟子的小声议论:
“居然是人屠白崎,听说他在助大燕国一战中,坑杀俘虏数十万,便得人屠之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估计八九不离十吧,听说他就个人实力就有乙级一品,更是百年不遇的帅才。”
“那照你这么说,那他要追杀的人,岂不是……”
“好了,别说了,吃完饭明天一早就赶回师门,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节外生枝。”沈沉曦沉声道。
而那个冷艳女弟子,却没有丝毫参合讨论的意思,也就只有在第一次提到‘白崎’这个名字的时候,眉毛稍微挑了挑,神色便再无变化。反而是她好像也认出了杨雪与小裤,不时饶有兴趣的打量小裤,小裤在遇到她的目光的时候就会自惭形秽的低下头,杨雪则是不怀好意的使劲掐了他一下,似乎在警告他不许再乱看。
这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两位茶客细声议论的声音。
“喂,你听说了么?”
“什么事?”
“听说云岚宗又抓住了一位青龙会的魔头,就在今日午时于玄清门问斩呢?”
“是么?这斩得好啊,十几年前,这‘青龙会’猖獗到何种程度那,硬生生将一个有百万人口的城池屠了个干净,对了那城叫什么来着?”
“青木城,据说现在已经是一座鬼城了。这些‘青龙会’的魔头死绝了才好,最可恨的还属那魔王‘枯正风’,人都死那么多年了,他手下之人还在不停的找什么少主。那种人,最好是断子绝孙的好,否则他的后代定是又会祸害苍生!”
“可不是嘛,唉!”
“啪——”的一声响,那八尺大汉拍案而起,直接走到正在谈论青龙会的两人跟前。那人还没整明白,就直接被大汉一手举了起来,那人很是惶恐,嘴唇哆嗦道:
“大……大爷……您这是……是……”
那大汉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问你,谁告诉你,青龙会里的都是魔头。”
那人明显一愣,结巴答道:
“大……大……家都这么说。”
那大汉准备想开口再说什么,可突然好似觉得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计较。而且貌似寻常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这让他有种无力感。手一松,那人直接就一屁股重重摔在椅子,愣是一个屁都没敢放。大汉似乎觉得很是憋屈,气呼呼的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拿起酒坛,连续灌了好大一口酒。
这两人说话声音虽小,小裤却能听的清清楚楚。他同样也很是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大汉会生气。他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捏得紫青,指甲都快陷入肉里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提起“青龙会”,提起“枯正风”,可他没想到,世人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父亲,心绪起伏不定,生出满腔怒气。
就在这时这大厅内突然刮来一阵阴风,很是邪乎,寻常食客都是一哆嗦,诧异之余不明就里。而那些修真之人则是略有所感的朝小裤这个方向看来,却也没有发现什么,都是疑惑不已。
这时那天悠绝美的女弟子,樱唇轻启,淡淡的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人云亦云,无知。”
声音虽小,可很多人都听到了。虽然她没有针对谁,大家却都知道说的是之前谈话的两人。
光是这句话,小裤就对那漂亮姐姐充满了好感。他绝对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滥杀无辜、十恶不赦的魔头,可对这些往事一无所知的他,却又无力反驳。他只得压下怒火,虽然掩饰得很好,不过还是被一旁的杨雪发现了异常,随即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怎么啦?”
小裤被她这么一问,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难道要跟杨雪说,他就是那些人口中魔王的儿子么。小裤努力平复心绪后,轻声说道:
“刚才听到他们说话,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魔头,居然一下杀了百万余人,所以觉得很是愤怒。”
杨雪皱眉点点头,就在她准备要说什么的时候。这时天悠弟子那边又有两人低声道:
“师兄,这次公开斩首的是谁呀?”
“听说是‘白虎榜’第十人夙锋!”
“什么?这么会是他,他不是东傲洲万木国万木城五大家族中夙家家主么?”
“这又如何,据说他是青龙会残党的五把手,身份泄露后,整个夙家被连根拔起,一共两千多口人,全部死绝,而他夙锋更是被生擒!”
“这……那可是‘白虎榜’第十啊,这……”
这时那沈沉曦不悦的打断道:
“好啦,你们俩别说了,也不看看地方。”
小裤与杨雪心中都是巨震,没想到与青龙会有瓜葛的,会遭到如此的灭顶之灾。小裤更是心中压抑万分,怪不得老子不愿与他多说。不过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在酒楼门口探头往里面看来,小裤立马起身跑到门口叫道:
“二牛?二牛你没事啦?”
二牛看到真的是小裤,便松了一口气说道:
“见……见你,俺怕……怕认错人,不太……太敢来……”
“来,先进来,听你说话费劲。”
“这……”
“别这那的,快走!”
小裤说完就拉着二牛往店里去,本来小二还想说上几句,看到同桌的杨雪就只能作罢,还是腹诽句:
“这年头怎么连乞丐的待遇都这么好。”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杨小姐,今天这顿饭就是她请的,之前你一直还不信,这回总该信了吧,对了你能没事也多亏了杨小姐帮忙。”
看到二牛平安归来,原本阴沉的思绪一扫而空,同时也松了口气。至于父亲他们那一代的恩怨,现在的他根本没法考虑,太过遥远,而他也太过弱小。
“真……真……的是杨小姐,你……你……”
吃惊的二牛憋着一肚子话,就是说不出来,小裤却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这样的,别说是麟角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就是要认识个平常人家子女都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是心窍没有全开的傻二牛也知道杨雪身份的尊贵,却能认识他们这样的乞丐,故而震惊不已。
“二牛,我经常听小裤说起你,虽然一直没有见过面,不过也算是朋友啦。你现在没事就太好了,对了,能跟我们讲讲你被抓走后的经过么。”
杨雪自然知道小裤心里可能有不愿说的秘密,准备想要细问的她,果断止住了这种想法,随即对着二牛微笑着说道。
二牛露出一副从未有过的神色,本来小裤以为他除了傻笑就会傻笑。今天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副好似害羞,又有些腼腆却很是呆板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见了,定然以为他是个彻底的傻子。
二牛此时也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看得出他很是紧张,不敢正视,红着小脸,低着头,结巴道:
“我……我……”
看到二牛这囧样,小裤拍了他的脑袋,急得小裤都想要帮他说了,笑骂道:
“瞧你这怂样,肯定饿坏了,先吃东西,边吃边慢慢讲。”
这时门口有来了两人,其中一个是长的魁梧刚气十足,而另一个则是文文静静,脸上涂了淡妆,这要是放在一个姑娘家也算正常,可偏偏一看他就是个男儿身。不禁让在座的都感觉有些别扭,最让人接受不了的,还是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胡哥哥,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一路小跑过来,人家脚好酸。”
那文静男子如是说道。
“嗯,是的就是在这附近,别慌,实在不行,等会哥哥背你。”
“哥哥,真好,兔儿最喜欢哥哥了。”
“噗——”
一位茶客没忍住,满口茶水喷了旁边一人一脸。随即赶紧起身道歉,拿出手绢帮那人擦拭,那人虽然无辜,不过好在好像认识,也没有太过计较。
这时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怪异,随后又听到那魁梧男子开口道:
“走吧,先进去喝口茶,兔儿,来,走这边,哥哥扶你。”
这刚进来的两人,小二愣是没敢上前去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