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梓孝特意抽出时间,来静安寺接母亲和妹妹。
他先送荣梓凡回学校,再驱车送母亲回家。
吴玉珍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何必浪费时间?我们这里有司机就可以了。”
“没有关系。母亲为了祖父的事情操劳了这么长时间,才是真正辛苦。”荣梓孝看着母亲的面色,有些担忧的问道:“您最近身体怎样?现在基本上事情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不如抽时间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吴玉珍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有大碍的。”虽然如此说,她仍是疲惫的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养神。
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突然,吴玉珍睁开双眼:“什么?你说什么?”
“我并没有说话。”荣梓孝忙道。
吴玉珍恍惚了一下,才道:“那可能是我刚才在做梦吧。”
荣梓孝安慰道:“母亲还是太累了。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母亲再休息一会儿。”
吴玉珍点头,这次却没有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睡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出神。
“你刚才做梦了?”荣梓孝问道。
吴玉珍怔了一会儿,才道:“也许吧,我好象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她又出了一阵神,道:“我怎么听着倒象是你父亲。”
荣梓孝连忙看向母亲,强笑道:“可见你刚刚是真睡着了。”他虽见吴玉珍面上倒也没有十分悲戚神色,却仍不免有些担心。
“是啊。”吴玉珍心情低落:“珍珍,珍珍,你父亲从来没有那么唤过。倒是我小时候,你外祖父那样叫我。”她眼睛望向车窗外,神情怅然:“我方才还在想,你父亲叫我,也许是因为他在那边太寂寞了,想让我过去陪他吧。你们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现在你祖父也去了,实是他那边更需要人了。可原来,却是我想多了。”但看她的神色,却是仿佛只要荣斌召唤,她就恨不得也立时去了才好。
“您说什么呢。”荣梓孝见母亲这样心灰意冷,不由心中又酸又涩:“你是因为祖父去世心中难受,所以便总是胡思乱想。莫说这只是个梦,就算是真的,难道我和凡凡你就真舍得不管了?母亲放心,父亲有祖父在身边,且不会觉得孤单呢。再说了,你不是也说,父亲不会那样叫你的。”
吴玉珍也知道自己失言惹得孩子难受,连忙补救道:“我随口说说而已,现在真是年岁大了,开始犯糊涂了。”
“您还年轻着呢。”荣梓孝故意哄母亲开心:“你自己照照镜子,估计跟不相识的人说是我母亲他们恐怕都不会相信,你的样子哪象是能有我这么大的儿子。”
吴玉珍苦笑道:“你少哄我了,我也老了。”
“真的不老。四十出头老什么老。”荣梓孝道:“你现在也完全能看出年轻时的样子。怪不得父亲会对你倾心。”
吴玉珍的心停跳了半拍,她急忙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荣梓孝奇道:“我们做儿女的,都能看出父亲对你的感情。”
“唉。”吴玉珍叹了口气:“你父亲对我当然有感情,毕竟我也跟了他那么多年。只是我对他来说,我的价值是他儿女的母亲恐怕要多于是他的妻子吧。”
“您是不是想叉了。”谈论父母的感情荣梓孝有些不自然,但他又忍心母亲钻进牛角尖:“你忘了那天祖父是怎么说的?父亲与你结婚之前,就已经对你有感情了,何况这么多年生活下来。”
吴玉珍的心又停跳了半拍,她呆了一下才道:“他……你祖父说的就是我?”
“当然,除了你还能有谁。”荣梓孝道:“我清清楚楚记得祖父说因为父亲对你有好感,喜欢上了你,大哥的母亲才在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时,为你们牵了线……”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住了嘴。荣梓孝发现,也许有些一直在追寻的线索其实就在眼前!
吴玉珍却并没理会。她只是回想着那天荣老太爷的话。当时,她心中也在盼望事实就是如此。只不过荣斌从来没有对她挑明过,而且与他结婚之前两人的接触都是再正常不过,自己对他是敬重的,是钦佩的,却从来不敢做他想。而荣斌一向待自己与旁人没有什么分别。就是两个人婚后,他也没向她表白过。是的,他尊敬她、爱护她、怜惜她,可从来没有说过。而正是因为不说,才让吴玉珍心中一直存着个疙瘩。她虽然知道纠结于此没有任何意义,可荣斌到底是因为荣太太的安排才与自己结的婚,还是因为本对自己心仪,毕竟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她又凭什么要求他?她自己不也是放弃了与杨人杰的感情。难道就因为她早就毫无保留的爱上他,就得要求他与自己相同吗?
荣梓孝想的却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推理,父亲的保险箱也许会用他最珍视的人的东西做信物。他一度推测这个人是大哥的母亲,毕竟他们两人的婚姻至今还是上海滩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可是,如果按现在已知的情况推想,难道这个人不更应该是自己的母亲才对?他的心里渐渐燃起了希望,如一小簇火苗一般,虽然微弱,可毕竟有了一点光亮,似乎指引出了一个方向。
荣梓孝将所有事情又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他干脆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对他的举动有些吃惊的母亲,十分郑重的问道:“那天,您似乎说您也有一个名章,与父亲经常用的红色硬木名章是一对?”
吴玉珍被儿子这么一问,懵了一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的,是有一个。”
“我想请您回忆一下,你的那枚名章,父亲有没有拿去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