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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鸿门宴

李士群到达约定地点,将随身武器交给了门口守卫后进入包厢,发现深田凉子已经等候多时。与深田凉子打交道以来,李士群从未见过她迟到。她的那种精悍干炼,时常让人觉得她不象是个女人。

不过,今天的深田凉子让人眼前一亮。她身着一件手绘小纹和服,小振袖,宽腰带,愈发显得身材玲珑,纤腰不盈一握。看到李士群进来,她从榻榻米上起身,优雅地一鞠躬,乌黑浓密的秀发上簪着的樱花头饰的流苏,便也跟着微微地晃动。

李士群忙鞠躬还礼:“让深田课长久候。”

“是我早到了。李主任请坐。”

“谢谢。深田课长今天的装扮令人耳目一新啊。怎么说呢?女人味十足!”李士群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由衷赞美。

深田凉子抿嘴一笑:“李主任是说我平时不象个女人吧!”

“不、不、不,没有这个意思。”李士群连忙否认。

“今天是我们国家的纪元节,是神武天皇即位之日,神武天皇是我们国家的第一位天皇。如果是在国内,我们会举行祭典活动的。”

李士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深田课长穿得如此隆重。”

“隆重称不上,只不过是对节日的一种尊敬。当然也是借此机会,请李主任品尝一下我们国家的美食。”说完,深田凉子拍了一下掌,立即有两名穿着和服的女侍者拉开拉门,态度恭谨地端上一个小圆桌,上面琳琅满目,摆得有菜、汤、茶、酒,盘子大小不一,五菜二汤,颜色鲜艳,看来主人待客很有诚意。

深田凉子给李士群和自己各倒了杯清酒,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士群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却不就饮,拿眼瞄着深田凉子。深田凉子虽然微微低着头,却早见李士群不肯先喝,暗自冷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士群便也依样画葫芦地喝了。

李士群心里早打定主意,从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少开口,少吃菜,少喝酒。

而深田凉子从来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声气。今天盛装在身,又是好酒好菜的招待,就更是反常。自己务必小心在意!

见只有自己动了的菜,李士群才伸筷夹上几口,深田凉子也是着恼。她嘲讽地问道:“看来今天的饭菜不合李主任的口味啊?是嫌弃我国食物粗鄙,难以入口吗?”

李士群一惊:“深田课长哪里话?只是我最近脾胃不适,消化不良。医生嘱咐尽量少吃。”

“哦?既然是这样,给李主任上点粥吧。”深田凉子吩咐道。不多会儿,侍者拿着个托盘,端了两个盖碗,一人一碗。

李士群打开碗盖,见里面是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粥,喷香扑鼻,勾人食欲。

“这是满洲国特贡的东北大米,是我父亲特意带过来的,李主任试一试吧。”说完,姿态优美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灯下美人,本就比平日更美些,何况刚喝了些酒的深田凉子,脸色微红,似喜似嗔,宜颦宜笑,李士群不觉有些痴了。

只是他向来多疑,这分食的东西怎么能证明可以入口呢?万一有毒呢?

这时,却有侍者敲门进来,恭敬的道:“深田课长,有电话找您。”

深田凉子抱歉的笑了笑,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李士群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粥,一转念间便开始动手,小心的与深田凉子面前的粥碗掉换了一下。

而房间外,深田凉子通过特制机关看到了这一幕。她没有说话,只是冷笑连连。

过了一会儿,深田凉子才回到桌旁。让了让李士群,还是率先拿起碗来。

李士群放下心来,只觉得入口的食物倒都是颇为香甜。

深田凉子放下碗来,点头道:“看来李主任只是没有吃到合乎胃口的食物。想必是因为公务繁忙,为帝国和新政府的事业殚精竭虑,伤了身体。”

李士群也连忙将碗放下:“那倒称不上。为日本帝国和新政府效力,本是我的职责所在。”

深田凉子面孔一板:“既然这样……我就要请教了,关于荣先生遇刺的事件,李主任有什么想法?”

李士群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来了!”脸上却还是严肃恭敬地答道:“因为怕对调查不利,这件事一直对外封锁消息,我也是后来才得到消息。很高兴听说荣先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遗憾的是,深田课长不希望我们76号参与调查之事。否则,我们也可以为早日找到刺杀荣先生的凶手尽一份力。”

“是吗?”深田凉子语调中的怀疑昭然若揭:“我怎么听说,正是76号中有人希望荣先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呢?”

“哪有此事,定是有人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李士群连忙否认。

深田凉子冷冷的道:“那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李士群大惊:“深田课长的意思……”

深田凉子淡淡一笑:“李主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没有关系,我只是随口说说,请李主任不必认真。”

李士群察言观色,知道深田凉子对自己疑虑颇深。

被别人误会,他无所谓。反正他李士群身上的人命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条两条。可是一旦深田凉子误会自己对她的心上人下手,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他还要与日本人合作,而以后上海、甚至整个中国都有可能全部都成为日本人的地盘,他怎么能得罪得起?

李士群心念急转,如果今日不解释清楚,误会恐怕只有越来越深。此刻不跟她讲明白,以后哪里还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就算肯说,深田凉子也未必肯听了。想到这里,李士群急忙道:“深田课长似乎是在怀疑在下。这真是,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见深田凉子脸沉了下去,笑容变成冷笑,李士群心一横,干脆说道:“我恨荣梓义,这点是没错的。”

深田凉子没想到他会当面痛快承认,微微一惊。李士群尽量装出一幅胸怀坦荡的模样:“至于为什么恨他,我想深田课长也是清楚的。我对深田小姐的感情,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没有变过。看到深田小姐青睐于荣先生,我心里痛苦万分,所以在一些不恰当的场合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言语,这确实是我的错。”他的脸上现出懊悔万分的表情。

“只不过,我再恨荣先生,也没有到要杀他的地步。我李某人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这点进退分寸还是懂得的。光天化日谋杀新政府官员这顶帽子不管是谁要扣在我头上,我李士群都不打算戴上!”

深田凉子讥讽道:“你把你们之间的仇恨归结于争风吃醋,未免过于肤浅吧。难道你们没有暗中争权?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职位被荣先生夺了去而对他起了杀心?你不是认为荣先生已经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欲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深田课长对我误会如此之深!”李士群是真的觉得冤枉。他厌恶荣梓义不假,嫉恨荣梓义也是真的,因为诸如荣梓义、周佛海之流,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们总是能轻易得到李士群想要的东西,却又弃之如敝屣,而这些是李士群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得到的。正是从他们这种人身上,李士群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公平。李士群对这种人的敌意,是天生的,也是难以消除的。

但如果单从荣梓义说起,李士群总是认为做他的朋友好过做他敌人,所以向来对他还要多容忍几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竟然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人人都断定他要杀他的局面。这种局面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他不得而知。

李士群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恐怕已经不是说一两句误会就能解释得清的了。他感到深田凉子似乎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准备替荣梓义复仇了。他只觉得寒意森森。原来,今天真的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深……深田课长!我承认近些日子我与荣先生相处得不太愉快,但是我一直将他视为友人,朋友之间意见不合也是有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深田课长认为是我对荣先生下了毒手。不过,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并没有派人去暗杀荣梓义!”

深田凉子不为所动,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种眼神,仿佛他已经死了,她在看着一具尸体。

李士群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是不是有人对深田课长说了什么?这是诬蔑,赤裸裸的诬蔑!我对大日本帝国和新政府无比忠诚,我不会杀害新政府官员!这是政敌在造谣诽谤我!是谁?是谁这样诬陷我,无端的指控我,想要置我于死地!叫他出来,我可以跟我对质!”含血喷人、造谣中伤、屈打成招的事情,李士群一样也没少干,可一旦轮到了自己头上,含冤莫白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只是任凭李士群如何解释,深田凉子仍旧表情漠然,李士群的话对她似乎没有丝毫触动。

深田凉子只是淡淡的道:“李主任不必在我这里喊冤叫屈。您就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无辜?你真的对我们帝国无比忠诚?有些事情,做了还是没做,你心知肚明!”

李士群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正击在他的痛处。他不由晃了一晃:“深田课长说的话,我……我不明白。”

“你真的不明白?”深田凉子看出他心虚,乘胜追击:“涩谷准尉那十几条人命,请李主任说说,到底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便如晴天霹雳一般,李士群突然感到刚刚还温暖如春的室内已经变得跟冰窖一样寒冷。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知道多少?

“那是军统干的,与我无干!”李士群声嘶力竭的喊道。

李士群的种种做作,深田凉子看在眼里,正证实了她的猜想。她恨不得现在就拔出枪来,当场毙了面前这个人。口口声声对帝国忠诚,却几次三番为了私利,置他人性命不顾。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让他活在世上?

李士群说出这句话来,就觉得事情要糟。深田凉子已经认定了是自己要杀荣梓义,为了荣梓义,她会将旧帐统统翻上一遍,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安在自己头上。她还会做什么?她会怎么对他?他突然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李士群感到有些绝望,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拖别人下水。他灵光乍现,叫道:“你不要以为其他人就是清白的,你太天真,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是不是以为荣梓义就没有错处,你真的以为他就那么无辜?”

看到深田凉子眉毛微微一跳,李士群知道自己赌对了。他急忙道:“从他上任那天起,他就一直针对我,一直想把我赶出政府机关,或者直接除掉我。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那个弟弟,明明就是军统特务、重庆分子!他埋伏在饭店里杀了追踪白露露的日本宪兵,他自己都承认了,可是你们个个还都说他是被冤枉的。他护着他弟弟,你敢说他一点内情都不知道?依我看,荣梓义明明也是个抗日分子!”

深田凉子的眼神中蓦地闪过一丝恐慌,就象是一片冰面突然乍开了条裂缝。李士群感觉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没错!就是他!直觉告诉我,他不是重庆分子就是共产党!你可以想想,每次有什么事件发生,最后总是能跟他联系到一起。而他对你献殷勤,与你交往,不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得到情报,利用你来对付我!”

“啪”一声,深田凉子狠狠地打了李士群一记耳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那个人刚刚被人当胸开了一枪,差点被人杀死!”

李士群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他施的苦肉计?不是他故意引你上钩?”

深田凉子气极,她从腰带中动作利落地抽出一把袖珍手枪,对准了李士群的脑袋:“我也给你来这么一枪,你倒来试试,也使一招苦肉计给我看看!”

李士群惊呆了,没想到深田凉子让人缴了他的枪,自己却随身带着武器,显然对他防备已极。他不由头脑发热,激动地上前一步正对枪口:“你想杀我?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无凭无据的指控,你就要杀我?有种你就开枪!”

深田凉子情绪波动,胸口不断起伏。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慢慢把枪口垂了下来,转身背对着李士群:“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我不是……”

“住口!”深田凉子怒极,一把掀翻了桌子,菜汤、酒水流了一地,也洒了李士群一身。她直视着狼狈不堪的李士群,非常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