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十里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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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报仇雪恨

村口的北风一天比一天刮得急、刮得冷。不久,汉南的冬天来了。

没有再会晤到狼,几个月来鲁老爷子非常的不开心。从不喝酒的人这会儿也开了酒戒,有好多次还在村口的合作社里喝得酩酊大醉后,赤着脚站在冰冻的轳辘井沿上大骂狼。

时至年关,气温骤降。

这天,正准备吃午饭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从村后的北山顶上,纷纷扬扬地飘来了棉絮般的大雪。一锅烟的功夫,田野就洁素无痕,天地迷朦了。

鲁老爷子一边抽烟,一边笑咪咪的对围着火盆取暖的鲁长福说:“孙子,这场雪下得好啊,是场好雪!”

“是呀!瑞雪兆丰年嘛!”看到爷爷今天这难得的笑脸,鲁长福也笑着,搓着手指故作斯文地说。

“对!对!瑞雪,是咱们的祥瑞之雪!”鲁老爷子猛抽了几口烟后,却用长烟锅指点着门外的雪又骂道:“****的,这次看你不出来才怪!”

鲁长福瞪着一双小眼睛,不解地看着爷爷。

鲁老爷子看看孙子那惊谔的傻样,哈哈一乐:“乖孙子,咱们报仇的时机到了。知道吗?山里的野兽最怕大雪封山了,你想想,到处是白皑皑一片,它们的吃饭就有了困难,有了困难就得解决呀,就得各使神通了。那么狼的神通是什么呢?根据多年来的经验,狼肯定是又要溜下山来祸害人!”

听到这儿,鲁长福明白了,拍着小手直夸赞他爷爷:“有道理,有道理!爷,您懂得可真多!”

。。。。。。

真是天遂人愿,这场雪直下了两天,农家院里的积雪足有半尺深。

第三天一大早,鲁老爷子就悄悄地溜下床,给枪喂饱了火药。为了确保这次对狼有绝对吸引力,鲁老爷子还从圈里抓了一只足月的猪崽,装在背篓里带上去做诱饵。

村外冷风嗖嗖,寂旷无比,厚厚的冰雪隐蔽了所有的阴暗。

因为天冷,鲁老爷子这次把伏击圈设在了那个哨棚周围。他先把那头已饿了一晚的猪崽用一根细长的麻绳套好,拴在了哨棚依靠的一棵秃桠的香椿树上,又把十几个兽夹上足了劲,隐放在几处便于行走的道口上,又转悠着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后,才裹紧了旧军棉大衣,猫身钻进了那间四面透风的哨棚里,抱着枪,神情专注地扫视着自己的设伏点,静候狼敌的到来。

猪崽见主人躲进了哨棚里让自己受冷,那能愿意,再说从咋天下午到现在连根草叶都没有给吃。不行!咱也不傻,你进棚,咱也要进棚。于是,就“唧唧哼哼”的满腹牢骚地跟着鲁老爷子的后脚往棚里钻。

鲁老爷子来气了,抬腿就是一脚,猪崽被踢出了几尺远,爬在地上嚎叫着向鲁老爷子不停地抗议起来。

这个可怜的猪崽,它那里知道,主人就是要激怒它,饿它,让它不停地大声猪叫,因为这样才能发挥好它诱饵的作用。

真是应验着“下雪不冷,化雪冷”,鲁老爷子非要在这时的野外蹲点设伏,已冻得够呛。

只见他不时地紧裹那件旧翻毛领军大衣,恨不得将它塞进自己的体内去似的。最后,他索性用了一根草绳在腰里缠了两圈,紧紧地把大衣捆在了身上。

他就这么忍着寒冷,耐着性子,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的情况,不愿大意。

。。。。。。

吃午饭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沟里有一个人提着个小竹筐爬上坡来。近了,原来是孙子鲁长福给他送早饭来了。

老爷子不高兴地喝斥他:“你不在家里呆着,又跑来做啥?天寒地冻的不说,你又忘了自己是咋样被狼咬的!”

“哎呀!爷,人家担心你嘛!再说了反正在放寒假,来玩玩不行?”鲁长福冲着爷爷犟了一句嘴,又故意逗趣地说:“再说了,我可是‘狼不吃’呀!怕什么呢?嘿嘿……”

鲁老爷子“哧溜溜”的喝了口冒着热气的小豆米粥,爱怜地瞪了孙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那可要听话,到时候让你亲手来结果狼鬼子!出出恶气。”

吃罢饭,爷孙二人就蹲在哨棚里,瞅着雪地里的那头饥饿、疲惫的猪儿,继续等待……

狼也真够狡猾的,直到垂幕时分,把鲁氏爷孙俩冻得意志涣散,实在快没有了等待的信心的时候,有两只狼才从北山坡上一片满是雪淞的栎树林里冲下坡来。

鲜香的人肉馍头和酥嫩的猪肉饺子,哪能不吃?

最先发现的是鲁长福,他有点惶恐地指给鲁老爷子:“爷,那个黑影向这儿奔来了,是、是狼!有两……两只哩!”

“好!来的真好,可把你爷爷我等苦了!”鲁老爷子一下又来了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土枪。

说话间,两只黄灰相间的饿狼已靠近了伏击圈,盯住了那只此时已僵卧在雪地上的乳猪,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贪婪地磨擦着两排白森森的獠牙,垂涎三尺。

鲁长福的额头已渗出了虚汗,不自觉地拾起了一根靠在棚子里的木棍。

两只猾头的狼狐凝地嗅了一阵子,才奋不顾身地扑向猪崽。可怜的猪崽颤魏魏地从雪地上爬起来,攒足了最后一丝儿劲,“吱吱”地悲鸣着向主人呼救。

鲁老爷子急了,骂了声娘,瞄准一只体形较大的狼,扣动了板击。

“嘭”的一声,那畜牲只一个踉跄就翻倒在地,两只后腿伸了伸,抬头回眸了一下这个残酷的世界就毙了命,殷红的血洒在洁白的雪上,分外鲜艳夺目。

看到自己的同伴命丧火器,另一只狼悲愤地仰天长啸,凄切万分,令人心寒。

鲁长福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忽然感觉到这些万人痛恨的狼,其实也是多么的可怜、可悲!

它们的生存环境是多么的恶劣!它们只所以恶、狠,那也是生活所迫,因为任何物种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平等生存权利。我们人是多么的幸运啊!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而这些动物呢?

就在鲁长福愣神的当儿,鲁老爷子又麻利地装好了第二枪药砂,并勇敢地走出了哨棚,瞄准了那只仍围着同伴的尸体打着转儿不忍离开的狼。

就在他正要再次扣响板机时,鲁长福冲了过去,从侧面抓住了爷爷端枪的那只手臂,央求道:“放了它,爷爷!”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好在鲁老爷子一分神,手一软,这一枪给打偏了。鲁老爷子气得真跺脚:“你搞什么鬼!这多危险!”

这一枪虽然没有打中,却也惊吓了那只悲切的狼,它已清醒地知道,现在不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真是命运不好,它惶恐的向后才跑了不足五米远,就踩中了一只潜伏的兽夹。

这个倒霉的家伙,一只后腿被紧紧地咬在了尖利的钢齿中,欲走不能。钻心的疼使它凄励地嗥叫着,在幕色的雪原上板命般地挣扎着……

这下鲁老爷子又来劲了,蹭蹭几步就蹿了过去,兴奋地对鲁长福吼叫道:“孙子,报仇的机会到了!快过去,这只狼你亲手杀!****的,你们也有今天!”

可是鲁长福走了过去,看到狼在雪地里那疼楚绝望的样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狼已精疲力竭了,目光呆滞而凄切的静卧在那儿等待死亡的到来。

鲁长福围着狼转了一圈。他想仔细地看看狼到底凶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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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又使他更加泛起了同情心。

原来这是一条母狼,从肚子下边两排下坠的奶嘴可以肯定还是一只正在哺乳子女的母亲。

这只狼还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是右边耳朵上缺了很大一个豁口,可能是打架斗殴留下的终生纪念吧。

由这只可怜的母狼,鲁长福联想到了它的孩子们,又联想到了自己从小失去母爱的悲苦命运,竟禁不住心酸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鲁老爷子见到孙子现在这异样的表情,纳闷的问:“乖孙娃,你咋了?哪儿不舒服吗?”

鲁长福摇了摇头,竟哽噎着求他说:“爷,放了这个豁耳狼吧,爷爷,您看,它是一条母狼,它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们的活命才来不要命的呀!放了它,啊,爷爷。如果它死了,那它的孩子们肯定会遭别的欺负,或者饿死,冻死的呀……”

听了孙子这声泪俱下的央求,鲁老爷子的心也一下子软了,他拍拍鲁长福的小平头说:“好吧,孙,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是啊,如果它们在家里好过,它们的孩子们都能吃饱肚子的话,它们敢下山来骚挠我们人类吗?谁愿意去干冒生命危险的事呀……!这都是生活所迫,生存环境所逼造成的!”

说到这儿,爷孙俩蹲下身子,使劲地掰开兽夹,把豁耳狼的那只腿取了出来。

鲁老爷子让鲁长福撒出泡热尿来给它冲洗干净伤口,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打猎人随身长备的止血、长肉的伤药,轻轻地撒在伤口上,再把大衣的胸襟撕破,拉出了一大团棉花,轻敷慢绕住伤口,最后再用自己的那只大手帕给伤腿包扎严实,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鲁长福从哨棚里又给狼拿来了他爷俩吃剩下的六个大油杂碎菜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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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系列的热情救助活动,使这只母狼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温情和善良。她似乎感动了,“嗯咽”、“咽咽”地说着感谢的话,并伸出了粗糙的长舌头轻轻的、不住地****着爷孙俩的手心和手背。

鲁长福一边用右手从头至尾的给豁耳狼梳理体毛,一边喂她吃包子,还一边和她说着话:“狼啊,你以后再也不要害人了,要知道,害人者最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呵,你听见了,你真乖!你是个豁耳,对!我就叫你‘豁耳’吧!好,来!豁耳,再吃一个,呵,真乘,真乘……”

看到孙子和豁耳狼那亲热的样子,鲁老爷子装好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