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淘尽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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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出走未遂

(1991年1月中下旬)

廖然家的变故,方华同样也震惊不小,有心过去安慰一下廖然,但一想到那个笔记本,就一下子气馁了。据秦刚和她讲,正是廖然趁检查卫生的便利替郝放偷走的笔记本。虽然她有些半信半疑,但秦刚分析得丝丝入扣。那天正好该廖然检查卫生,同时也该秦刚。秦刚说他亲眼看到廖然在一个桌子上拿了什么东西,一转身就不见了。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可能就是这个笔记本。

既然人家廖然和郝放把我方华当了外人,还干了这么恶心的勾当,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安慰人家?那不太滑稽了吗?

自从返校后,廖然辞去了班长职务,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学习别的一概不管不问。吃饭总是吃最便宜的菜,从不再买零食吃。郝放看在眼里,知道廖然今后生活费要出问题了。就告诉廖然,他那里还有六七百元,足够廖然使一年的。说到办到,第二天郝放就从银行取了三百元出来交给廖然,廖然说什么也不接受。

但每周廖然会发现,在她的作业本里会加上10元钱。给郝放,郝放说死也不承认。其实这钱两人都心知肚明,郝放以这种方式给廖然,廖然的心里压力会小很多,不然她心里总是带着歉疚花那些钱,总让她忐忑不安。而这样从天上掉下的馅饼,吃了也不用找哪路财神了。这就是郝放的风格。做了就实实在在,任何虚伪的,娇柔造作的都让他深恶痛绝,这也许受了秦刚的反面教训吧。

廖然每周都往公安局跑,公安局没有白白接受廖然的钱,确实发动了一些警力,但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摸排,走访了沿线100多个村庄,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运港的车辆当天有2000多辆,所有的车主都进行了过网清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线索。在检查当天经过收费站的车辆牌照资料时,警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线索。说明肇事车主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在事发之后,没有经过下一级收费站,绕道走了。而且也说明这辆车很可能不是当地车辆。要是外地车辆的话那就是大海捞针了。所有线索还局限于目击证人的红色重型卡车,或许也是目击者的感官有误差,其他有关证据和信息一概没有,这个案子再耗时耗神意义已经不大。

公安局的一个科长找廖然说明情况。虽然口头没有说永远弃置不顾,但实际上也作了结案的处理。廖然又拿不出充足的证据和办案经费,也只好作罢。这个案子就这么被搁置了。

案子没有了着落,日子还得过。廖然此时每日所想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班长辞了,各项活动也不积极参与。她家里这种情况师生对她都有些迁就,所以随她多么消极,也没有人去为难她。倒是郝放对她的状况挺担心的。

长此以往郝放还不自闭了啊?开始的时候郝放找她,她也很痛快地就答应,和他溜溜弯,唠唠嗑。后来索性也不出去了。

因为紧接着要进行期末考试,郝放全力以赴进行复习。他下定决心,在期末考试后多陪陪她,不能让她这个状况下去,那样子不出问题才怪。

而让郝放没想到的是,她的问题却过早就出现了。

在期末成绩下发的当天,廖然不见了。

郝放找了整整两天时间,她家里,舅舅家,县城各旅馆,都没有。正百思不得其解,学校传达室送来了廖然的一封信。

他急急忙忙拆开来。

“哥:

我从没有这么称呼过你,但今天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此生,除了父母你就是我最为信任的亲人了。我知道我这一走,你会为我担心。请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的傻。

我今天出来不为别的,就为寻找我父母的仇人。父母不能就这么白白的走了,她们养育我为了什么?我还没有报答她们的养育之恩,他们就走了,我有什么理由苟且偷生,我无法做得到。我一定要把那个罪犯绳之以法,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哥,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这一走不是永别,我这一走不是想离开你,我也不想因为我耽误你的学业。我知道,如果我中途走的话,你肯定因为担心我你的学习受影响。所以我选择在寒假的时候做出这个举动。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考试,我考了全校第20名,你的名次又进步了,和我只差20名,照这个趋势,下一次月考该和我的成绩该持平了吧。

我不知道,此次走出学校寻找凶手我还能不能回来,我不确信我能够找的到,但我已下定决心,要用一生的精力去寻找,不把歹徒绳之以法决不罢休。

我知道你可能想和我一起寻找,我又何尝不是?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又太自私了,你为我付出的够多了。

但我给了自己自私的一点机会,在我发出信后的三天,当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我就离开滦北,我相信缘份,如果我等不到的话,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此致!

廖然

1991。1。17

郝放仔细推敲着信里表达的意思。从邮戳来看,信发出已经三天了。而且他读信的这一刻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也就是说,离太阳落山还有不到两小时时间了。

她在哪儿呢?她等我只能在俩人都去过的地方,那就是滦北车站。郝放主意已定,飞也似的跑出学校,直奔汽车站,车站离学校还有好几里远,他一口气跑完,这成绩比体育测试还要快。他在沿途人们的一路注视下跑到车站,叫过一辆出租车,“滦北车站”。司机却不动,要他交定金,他一摸兜,情急中根本就没带钱,和司机商量回来再给,司机说什么也不同意,只好坐车又回学校一趟,这一来二去又耽误了有20多分钟。

在路上,郝放一路催促。出租车离弦之箭般冲向滦北车站。车到滦北的时候,落日西斜,眼看就要隐没在天边。司机知道他着急,却不忘要钱,车还没停的时候,已经说了价钱,“80元”,郝放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就扔过去了,车还没停稳,就从车里蹿了出去,又是一路狂奔,直奔候车大厅。

跑到大厅的时候。里面检票早已结束,检票口车站工作人员正在为大门上锁,郝放一个健步跑过去,“我赶车”,撞开大门就朝车站里面跑去,车站不大,除了检票口,就见一列火车正在徐徐发动,火车的车门已经正在关闭。车厢里列车员正给车门上锁。他一边跑一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跑到近前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动起来,他随着火车向前跑,一边跑一边喊,“廖然,廖然,你在吗?廖然,廖然……”

火车在酝酿了片刻之后,突然加起速来。一名站台工作人员,使劲地把他从铁路边抻过来,“你不要命了!在近一点儿就被卷里面去了!”

火车走远了,望着火车远去的背影,郝放迟迟不愿意离开,工作人员几次三番的训斥他,他这才慢吞吞回身往回里走。

当他转过站台前的一根水泥方柱,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修长的倩影,夜色已浓却掩饰不住她的窈窕的身子和那清新的味道。

“廖然!”

“郝放!”

两人不约而同地紧紧抱在了一起。廖然感觉到,郝放单薄的身子此时却是如此的刚劲有力,那一刻她几乎被他抱的窒息。她享受这一刻的窒息,在这种窒息中死去她都是幸福的。她幸福的闭了双眼,一行行热泪打湿了郝放的肩头。

在她最无助,最孤独,最疲惫的时刻,他来了。那个她最信任,最宽容,最疼她、最宠她的人来了,给她依靠,给她温暖,给她安慰。此时此情,难道不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么?

车站工作人员也被这一幕所感动,虽然他们不知道廖然的痛苦经历,但他却感知了他们深刻的爱,他们受了廖然的感染,也触动了他们心中那份柔软的东西,有的竟也潸然泪下。

两人拥抱着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廖然松开了双臂,“咱们走吧!”

两人依偎着慢慢的向检票口走去。工作人员很配合的在旁边也慢慢的走,并不催促他们。

走出车站,夜幕四合,车站广场早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广场上几盏昏暗的路灯,如萤火虫般的朦胧。

“我们回家吗?”郝放问廖然

“我想查凶手!”廖然道。

“好吧,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吧!”郝放道。

“就回我住的旅馆吧?”

“你没退吗?”

“退了不一样再续啊?”

回到廖然一直居住的旅馆,他们重新定了房间。照例是两个挨着的单人房间。睡觉前,他们到一个房间里聊天。

“廖然,不是我不支持你找凶手,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你不是说过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没有任何线索,以你现在的境况绝对不可能找到。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再停下脚步,就像我赶这趟列车,时间是不等人的。等我们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积蓄,我们再慢慢找也不迟。”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就是趟不过这道坎儿,不找到凶手,我的心就郁闷的什么也干不上来!”

“你听我的,你不能辍学,我知道你早已暗下决心,我知道你只留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你不要担心,我还有些积蓄,上完一年学咱俩也够用了,然后,我们暑假再想办法,把剩下半年的学费给挣出来。”

“你哪来那么多钱,这一学期已经给了我100多元,在加上我们去北京的,刚才打车花去的钱,你的存款已所剩无几了吧。”

郝放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存款。实际上郝放总共剩下不到三百元钱。他哪儿有那么多钱供两人上学半年多呢?

“钱的事急不到我,上学的钱我还是有办法的,这事你就甭管了,就听我的吧!”郝放近乎是哀求。

他们相处以来,凡事都是廖然听郝放的,只是追凶这件事廖然总是固执己见。内心深处廖然一直在极度矛盾和挣扎中。但经过这次在车站的一幕,廖然心里终于无法割舍,一边是无依无靠的孤独恐怖的未知世界,一边是呵护有加的温暖天堂,她能不答应他的要求么?

“我可以听你的,但你得帮我在寒假找一找凶手!”

“我可以帮你找,不过,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必须跟我回去上学!”

“好吧,我听你的。”

廖然终于又成为了往日的廖然了。那个顺从娇美的女孩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