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华灯初煌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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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间茅草屋,它是被驱逐的善良。

强强被我们从怀化带到南海市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半个月是一个很漫长日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后,强强勉强能够接受我们这几个陌生人,不会像当初我们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他比较喜欢吴瑶,其次是萍姐。

我不知道是吴瑶脸上挂着的那能将雪给融化的笑容感染了他,还是怎样。他的情绪波动没有之前那么大,有时候还很听话。他会自己走到仓库的外面去晒太阳,抱着手里的小熊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破旧的房子发呆,一坐就是一天。

他有时也会帮着吴瑶做点事,吴瑶清洗东西的时候,他会帮着吴瑶拿东西,跟着吴瑶的屁股后面晃晃悠悠的东张西望的。当然,最后他总是帮倒忙。吴瑶总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并不去责怪他,我知道吴瑶很喜欢他。

强强最讨厌的是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把他小熊丢掉了的原因,还是别的,他对我总是带着仇视的眼神。

强强给我最大的感觉是不爱说话,虽然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凶悍,跟头小野兽一般。

但是他真的不爱说话,也很少回话。

强强被我们从怀化市带到南海市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可我才听到他说过的话不会超过10句,只是对吴瑶说。他一般都是点头,或是摇头。

“强强呢?”

吴瑶从里面走出来,见强强不在,便冲正在清算费用开支的我问了句。

“应该在门口晒太阳吧。”

我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我心里猜想强强他只会去那里,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吴瑶抬眼往外面看了看,见强强正在坐那发呆。刚想上去,却又回过了脚步向我问道:“那个,费用怎么样?”

“呃,算着呢。。”

我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于洋,王冰呢?”

萍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了,朝里面喊两句。后面还跟着浩哥,浩哥笑嘻嘻的蹲在那里摸着强强的小脑袋。摸得强强使劲的往边上挪,直直的盯着浩哥。

“王冰。。”

萍姐大步的迈了进来,又朝里面喊道。

“来了,来了。”

王冰连忙跑了出来,扯下了身上的围巾。原来,他正在里面煮着东西。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王冰这个嘻哈王子居然会做饭。

“行了,别弄了,收拾下。赶紧出发吧。”

萍姐看了看眼前一副厨师打扮的王冰,便掏出了电话按了几个数字。

“喂,是老王吗,哎对对对,我是刘萍,对,我们现在出发,嗯,好好好,麻烦你了。再见。”

“萍姐,又有什么任务吗。?”

见萍姐在那满脸喜笑颜开的,我连忙吃惊的问道。

“是的,强强多了一个小伙伴了,走,大家收拾一下,去四川西充。”

萍姐手舞足蹈的在那说道,我能感觉,她内心的开心是我形容不来的。因为我从来都走不进她的内心,也看不懂。

她在那兴奋的搓了几下手,开始对我们分配工作:“于洋,王冰和吴瑶,你们三个人去西充。”

“周浩,”

她朝正在那逗强强的浩哥喊道:“你跟我留下来照顾强强。”

说罢又朝我们几个嘱咐道:“你们任务很艰巨,这个是老王的电话,我已经跟老王沟通好了,你们到了就打他电话”说着便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来。

过了片刻,她似乎又觉得不安心,又朝已经迈出大门的我们嘱咐:“务必安全把小雅带回来。”

这时我才明白,我们这次任务要去救助的是一名叫小雅的患者。

只是,在萍姐的眼神当中,我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这次任务是对我们这三个年轻人的一种考验,在没有萍姐这个主心骨在我们身边的时候。

我和吴瑶、王冰三人开上车,马不停蹄的便往四川西充赶去。

到达西充市的一个小镇后,我们终于见到了萍姐口中的那个老王。是一个60来岁的老人,很是和善。

我们和老王简单的寒暄了下,他便带着我们前去目的地。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要去的是一座深山里面。

“王叔,在哪里?”

老人带了我们走了一段山路后,我觉得甚是奇怪。这里渺无人烟的,哪有什么村庄。于是不解的问了句。

“呵呵,快到了,快到了,在往里走个3里地就到了。”

老人笑呵呵的朝我解释着,他看了看身后大汗淋漓的我说道:“也难为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小伙子们了,这山路难走的,真难为你们了。”老人边说便笑呵呵的看着我,当看到我身边的吴瑶时又笑呵呵的吐出了句:“特别是这小妮子,真是心善啊,心善啊。”一阵的褒奖之词。

“啊。。还有三里?”

听了老人的话我暗呼了一声,我不敢想象,在那种深山里如何生活,能通电吗?生活所需如何解决。于是很是费解的问道:“王叔,那个小雅他们家怎么住在深山里啊?”

“这个,。呵呵。”

老人听了我的话,脸色有点沉重,他迟缓了一下后说道:“那妮子得的是怪病,村里人不让他们在村里住了,妮子她爹也没得法子了,就一家子全搬到深山里了。”

“奥。”

我点了点头,似乎,我心里也差不多猜到了这个答案。艾滋病,在这种偏远的山区,它就如同以前古代社会的瘟疫一般,在这种普遍缺乏科普教育的山区老百姓心中,那是一种无法除去的恐惧与排斥。根深蒂固,永远改变不了。

“啊,。于洋,”

忽然,一声惨叫声传来,是吴瑶的。

我转身一看,原来因为山里难走,吴瑶一不小心踩滑了,摔倒了坡下去,手里死死的抓住一个小树枝,才没掉下去。

“别动,别动。吴瑶。”

我连忙跑上去,冲着王冰唤道:“快,王冰,你去右边。”

老人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我们七手八脚的才将吴瑶给救了上来。

“怎么样?”

我将吴瑶抱上坡来放在地上,见她的小腿正在流血,担心的问着。

“擦破点皮,没事,走吧,还赶时间。”

吴瑶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了纸巾擦拭了几下流血的小腿后爬起了身子。

“啊,,。。”

吴瑶才爬起身子,又猛的叫了一声坐到地上了。

“可能是扭到了,要不我背你吧。”

我将吴瑶身上的包取了下来,站在边上小声的问着。

吴瑶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脸上泛起丝丝的红晕。见吴瑶没吭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便将她背起。直看得身后的王冰目瞪口呆的,不停的在那张着嘴。

我知道,王冰这小子是羡慕嫉妒恨了,这好事怎么轮不上他。

我背着吴瑶走了几里山地后,终于看见了一间用茅草搭建的房子。房子不是很大,目测有六十几个平米。周围用小竹子围起了一个篱笆,很有古代隐居的那种韵味。

一个小女孩正坐在篱笆里收拾着竹篓里的一种草,小女孩看着不大,6、7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扎着两个小辫子。

“小雅,爸爸妈妈在家吗?”

老人看见小雅,朝她问道。

小雅抬头看了看这边的我们,很是胆怯。她站起身子来,挠着脑袋,半天才生涩的吐出几个字:“爸爸去山里了,妈妈送饭去了。”

“奥。”

老人笑呵呵的走了上去,指着身后的我们几个对小雅说道:“妮子啊,这些哥哥姐姐们要带去你坐大车子,你去不去啊?”

小雅生涩的看着眼前的我们,胆怯的把竹篓子拿到了茅草屋下继续收拾。

“你先坐下吧。”

我将吴瑶放到了边上的一个小石板上,然后冲身边的老人问道:“王叔,那个小姑娘的父母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要跟他们谈谈小雅的事情。”

“是啊,王叔,你看这深山里头的,走起来多费事,我们等下还要赶回去。”边上的王冰也应了一句。

老人看了看我们几个一眼,便对在那忙着的小雅喊道:“妮子,你去把爸爸妈妈叫回来。”

“妈妈等下就回来了。”

小雅捏着手里的草,小声的说了一句。

“那个,要不就进去坐坐,进去坐坐。妮子她娘等下就回来了。”

老人笑呵呵的拉着我们往茅屋里走去。

我走到小雅的身边,见小雅正在竹篓里摆弄着一种很奇特的草。于是蹲下身子好奇的问道:“小妹妹,这个是什么草?”

“哦,那是白花蛇舌草啊。是药草。”

老人在屋里传来声音,笑呵呵的对我解释着。说完又招呼着我去屋里坐。

我看了看老人,微微的点了点头,刚想说话。院子里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村长,是你吗?”

“那个,大姐。我们是来接小雅去南海上学的。”

吴瑶见小雅的妈妈回来了,连忙站起身子来朝她说道。可好像她的脚还是有点痛,才说完便又马上坐下了身子去。

“是啊,大姐,我们是来接小雅的。那个,王叔有没有跟你说明我们的来意。”

我连忙走上前去跟小雅的妈妈解释我们的来意。

小雅的妈妈看了看我们,顿时就哭了起来,把我和吴瑶吓了一跳。

“大姐,那个你别哭,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咱们好好商量。”

见小雅妈妈无缘无故的哭了起来,吴瑶连忙爬起身子,忍着痛走到了她身边不断的安慰着她。

小雅的妈妈在那哭了一阵子之后,朝小雅喊道:“妮子,把那草收起来。”

她看了看我们,蹦出了几个字:“你们去屋里坐吧,等妮子的爹回来再说。”

进了屋后,我才发现,这座茅草屋,果真跟我当初在路上想得一样,没有通电。事实上在这种深山里头,它就是想通电,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我想不通,在这种环境里面,小雅他们一家是怎么生活的。

我抬眼往屋里四下的扫了几眼,只见墙上挂着2只腌制好的兔子。

后来我听王叔说,才知道,那兔子是小雅的父亲用一种铁夹子捕获的。但是都是用来拿去集市上换些油和食盐等一些生活的必用品。

小雅她们家是在深山里面,从这里去村子里就有10里地的山路。村里再去镇上又有10多里地。来回将近是50里地,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能来回一趟。

后来,我才晓得,小雅他们家一个月才去一次镇上,主要是换些生活用品。有时候甚至几个月都难得走出这座深山。

她们一家就这样在这座深山里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原因很简单,因为小雅患有艾滋病。村里的人不准许他们一家在村里生活。

或许,是因为村民们的驱赶。又或许是小雅的父母生性淳朴善良,不想牵累村里人。才举家迁往这人烟罕见的深山里。

但是,在后来和小雅父母的沟通当中。我才明白,原因是后者。

小雅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她生性很胆小。见我们几个人走进了她的家里,她从一个木框里,拿了一些毛癞子放到了我们面前的一张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木桌上。然后胆怯的站在门边上生涩的看着我们。

她的眼神里,是那种充满友善,又带着些些防备的神情。她直直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看着我,或许是一进门的时候,我就问她问题的缘故吧。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感觉她把我当成了第一个防备的人物。

我看了看小雅放在桌上的毛癞子,我不敢吃。

因为小雅毕竟是艾滋病患者,我并不是胆小,或是怕感染,又或是有什么歧视,我也不高尚。我也怕死。

我只是明白,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今天这般的对艾滋病坦然。

“于洋,你怎么不吃啊?”

王冰抓着桌上的毛癞子,吃得津津有味。他眯着两只眼睛吃惊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得出来,那小子当时吃得很满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的环视着这间茅草屋的环境。

边上的王叔和吴瑶他们在那谈着话,主要聊的也就是和小雅有关的一些事情。小雅的妈妈正坐在边上,眼睛里一直不停的流着泪。手里也不忘一直招呼吴瑶吃东西。

或许,她是一个淳朴的农村妇女,因为小雅的病。让她感觉到绝望。但是在她看吴瑶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得到,在她眼里和心里已经认可了我们这群突然出现在她家里的不速之客。

她觉得我们应该是善良的人,或许我们让她看到些希望。她女儿的希望。

“妮子,她很懂事。你们放心。她很懂事的。”

小雅妈妈不停的擦着眼泪对身边的吴瑶说着,她死死的抓住吴瑶的手说道:“我们家穷,妮子我们是真的养活不起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待她。”她在了哭了一阵子后,把小雅唤到身边说道:“妮子啊,你去了要听话。晓得么?”说着又是一连串的泪水滴在了小雅那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脑袋上。

“没事的,放心好了。妮子娘。妮子去了,他们不会亏待的,你放心就是了。”

老人不停的在边上安慰着哭得伤心欲绝的小雅妈妈。

“是啊,大姐。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小雅的。小雅的病在这里耽误不起。”

吴瑶摸着小雅的手,在那抚摸了好一阵子然后冲王冰喊道:“王冰,别吃了。今天看样子是赶不回去了。你去想办法,看看晚上我们住哪里。”

王冰尴尬的笑了笑,抓起桌上的几个毛癞子,便出去了。

但是我明白,王冰出去也没用。这深山老林的,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带,想搭个帐篷都没办法。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家能住下。不麻烦的。”

小雅妈妈见我们晚上没地方落脚,连忙就爬起身子冲跑出去的王冰唤道。

王冰听见了声音,他看了看小雅的妈妈,又看了看吴瑶。再瞄了瞄眼前的一片树海,才明白自己傻到家了,吴瑶也傻到家了。这深山老林的,上哪去想办法。于是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好了,妮子,你去生火。”

小雅妈妈喊了小雅一声,擦了擦眼泪,便往厨房那边走去了。

“那个,于洋。今天是赶不回去了,我们就住这里吧。”

吴瑶在小雅妈妈走后,爬起身子来冲我说了句。

“嗯。。只能这样了。等小雅爸爸回来了,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扫了扫这间简单朴素的茅草屋。

这是一间很别致朴素的茅草屋,它本是一个充满温馨的茅草屋。在这里,可以享受阳光,可以享受清新的大自然。或是跟古人一样,享受着那隐居山林,修身养性的生活。

但是,那不可能,也很奢望。因为在站在茅草屋里,我透过了树林的缝隙已经看到了太阳正缓缓的往西坠去。

当太阳坠下去了,这间温馨的茅草屋,便也就失去了光明。你再站在这里,剩下的只是一个空黑黑的世界,和虚空当中的自己,你看不到任何的光明。

因为,这间茅草屋,它是被驱逐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