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不完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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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头案

第六章无头案

却说县衙这头,由于是人命重案,县太爷吃饱喝足,也不敢闲着,都等候着林捕头抓捕凶犯的消息;朱老四家那些亲属,包括那几个目击证人,也都赶来衙门候着;衙门外面,还有好些猎奇的人在围观——大伙都关心凶犯抓到没有?候到申时已过,林捕头一伙人回来了,却没有看到凶犯在其中,知道凶犯已逃脱了。

县太爷见没把凶犯抓回,便责怪林捕头:“我说你这个捕头是怎么当的!抓个犯人都抓不回来,老爷我只好扣你半年饷银了……”林捕头也是拖家带口的人,扣掉半年饷银,那么一家子真的要喝几个月的青菜汤了。这种玩笑开不得,林捕头生怕县太爷来真格的,赶紧辩解:“老爷开恩!凶犯没抓回,不关小人的事——小人领命,不敢怠慢,前往凶手的姥姥家去抓捕。可是,把他姥姥家都翻了个底朝天,耗子、猫儿都见着了,就是没有见到凶犯!询问凶手的老舅,他说凶手没有上他那儿去——凶手都没有逃匿到那儿,小人抓谁去——总不能把他老舅抓了来交差不是?所以只好空手而回了。”

听说凶手没藏匿在他姥姥家,抓不到人,也不好责怪林捕头。县太爷犯疑道:“明明有人看到他往姥姥家方向去了,怎么会没有藏匿在那里呢?莫不是逃到他姥姥家外边去了——他姥姥家外边是什么地方?林捕头你立即带人往外边继续追缉,务必把凶犯缉拿归案……”

听县太爷令往“外边”追缉,林捕头很是为难,禀告道:“老爷明鉴——小人带了手下,赶到凶犯的姥姥家,搜遍全家,没有找到凶犯,也曾想,可能凶犯已经跑过了头,逃到‘外边’去了。于是询问他老舅,‘外边’是什么地方?他老舅回答:‘外边’已经是临县地盘……小人想,临县地盘已不是老爷的治下,要是越界追缉,便犯了‘规矩’,所以回来,等禀明老爷,该咋办——老爷给了确切指示,小人才好依法行事……”

这下轮到县太爷担心为难了。他拍拍自己的脑门,道:“凶犯要真是跑到临县地面,麻烦就大了!老爷我要是下令越界追缉,又犯了‘规矩’;若是往周边临县递送协捕文书,那简直是白忙——临县的官儿,都******像老爷一样,是一些‘难得糊涂’的主,逢到事儿,都是‘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协捕文书递送到位,他把它搁在一边,不予理睬,等于白送。除非凶犯逃到他地盘上又做下了抢劫杀人的大案,他才会着急上火地办理——所以,林捕头你给老爷我在本县努力追查,一定把凶犯在本县给我擒拿归案!要不然,老爷我只好把这个案子用细麻绳捆起来,高高地吊在房梁上了……”

县太爷说这话儿不阴不阳的,一个新来的衙役听不懂,便多嘴道:“老爷!案子么只能存放在档案室的档案柜里,您老人家咋要用绳子捆了吊在房梁上?”县太爷一听就生气了,教训道:“混小子你懂个屁——案子的卷宗么是要放在档案柜里的。而老爷我说的意思是——悬案!——有一些案子,尸体被发现了,凶手找不着,凶器找不着;有一些案子,尸体被发现了,凶器也有了,凶手也有了,但是凶手却逃脱了——就像老爷我今天处理的这个案子。凶手找不着,凶器找不着,就结不了案;凶手逃脱了,抓捕不着,也结不了案——这种情况,就叫做‘无头案’。案子了结不了,只好做成悬案,有的‘无头案’,一‘悬’就是一二十年,卷宗放在档案柜里,灰尘都积了一尺厚,还是结不了案——今天这个杀人凶案,如果凶手没有抓捕归案,老爷我也只好把它做成‘无头案’悬起来……”

县太爷正在大谈“无头案”呢,朱老四家的亲戚堆里有人站出来说话了——此人是朱老四家的一个堂叔,叫朱必泰,是一个教书先生,有一些文化知识,懂一些律法条规,嘴皮子也利索,老朱家死了人,至亲都气昏了头,没了主见,便把他请来当“律师”,打官司、讲道理、应对辩诉之类的事情,便由他来出头说话。

县太爷大谈“无头案”说到最后,冒出“如果凶手没有抓捕归案,老爷我只好把它做成‘无头案’悬起来……”这话,朱必泰听了就觉得不对头——这个县太爷,办案稀里糊涂,颠三倒四,要是案子被他做成了“无头案”悬起来,那么等到猴年马月也结不了案,凶手逍遥法外,不能为朱老四伸冤报仇,那他不是白死了!所以朱必泰就站出来说话了。

“大老爷明鉴!您处理的这个凶杀案子,杀人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凶手大有人在——大老爷您应该竭力而为,把凶手抓捕归案,依法严惩,为死者伸冤昭雪,给死者家属一个合理的交代——绝不能把这个案子做成无头案……”

朱必泰有文化知识,懂法律条规,平常往下,给人家写写诉状啊,帮人家打打官司啊什么的。帮人打官司,免不了要对簿公堂,免不了要跟县太爷当面打交道。有时县太爷遇上难以解决的事情,还要请教于他,也算得是熟人了。县太爷见他出头说话,请求不要把这个案子办成无头案,接口道:“老先生说得有理、有理!这个案子有头、有头——死者虽然被张老二挖断脖颈,可是,还有点肉皮连着不是——老先生不信可以到停尸房去看看,死者的头不是还在肩头上扛着的吗……”

县太爷说出这话,把朱必泰弄得哭笑不得,他解释道:“老夫要大老爷不要把这个案子办成无头案不是这个意思——老夫是说,要尽快抓住凶手,绳之以法,了结此案,给死者家属一个合理的交代,不要把案子悬起来……”县太爷道:“老先生说的是!老爷我办案,一向是公正廉明,雷厉风行;决不收受钱财,徇私枉法——凶案发生,老爷我‘三分钟’就赶到现场,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好,够快了吧……凶手残暴狠毒,一经抓到,老爷我立即判他一个‘斩立决’——他挖断朱老四的脖颈,老爷我就砍下他的脑壳……死者家属该满意了吧——唉!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办起来难啊!凶手逃脱,不知去向,老爷我想尽快了结此案也快不了,该咋办啊——要不老先生您给出个主意如何?”

以前解决官司诉讼,遇上疑难问题,县太爷也肯请教朱必泰。现在犯了难,他又要朱必泰给出个主意。朱必泰道:“大老爷您还没听清楚老夫说的话——老夫前头说过‘凶手大有人在’,意思就是凶手不止张老二一个人,还有他的哥哥张老大!大老爷您抓凶手,不要只盯着张老二,也得把张老大抓捕归案,不要使他逍遥法外……”

朱必泰说出这等话来,把县太爷搞糊涂了,他吃惊地问道:“老先生!您有没有搞错——老爷我今早现场检验,那仵作不敢有半点马虎。死者身上,也就脖颈上有碗口大一个‘疤’,其他各处,再没有致命伤痕,说明是一锄毙命,系张老二所为,怎么还有别的凶手呢?难道朱老四那脖颈被挖断,是张老二来一下,张老大又照那儿来了一下,都挖在同一个地方——一个伤口系两个人所为——没有这么挖得准吧?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它有一个界定:冤有头,债有主,好汉做事好汉当——谁杀了人,老爷我只能抓谁!仵作勘验伤口,表明只是一锄毙命;目击证人也证实,只是张老二行的凶,张老大并没有动手——老爷我抓凶手,不能牵连无辜;老先生您把张老大说成凶手,叫我把他抓起来,您得给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必泰道:“大老爷您要有说服力的理由——老夫作为受害方的诉讼代理,曾经对目击证人作过一番询问,目击证人也证实,挖死朱老四,确系张老二一人所为。但是,证人还提供了另一个情况:张老二挖死人后,吓得昏了头,没了主张,哭着说自己不想死,问张老大咋办。张老大说:兄弟,你这样哭着不是办法。你挖死了人,犯了杀人大罪,要是被衙门抓去,只会是给朱老四抵命的下场,秋后问斩,免不了一死!要想活命,趁官府还没抓到你之前,赶快潜逃开溜。官府抓不着你,你才可以暂时得活——张老二听了大哥的话,才陡然醒悟,潜逃溜走。本来,张老大两兄弟跟朱老四吵闹厮打,张老大就跟凶手是一伙,脱不了干系。弟弟杀死了人,他不仅不劝导弟弟投案自首,反而教唆其畏罪潜逃,使得官府抓不到凶手。张老大不仅犯了教唆罪,而且他的所作所为,其性质已成了凶犯的同伙——这样的人该不该抓?老夫的这个理由有没有说服力——大老爷您若不相信,目击证人就在面前,您可以当场问询……”

朱必泰才说完,还没有等县太爷询问,几个证人就站出来证实,说老先生没有说错,确有其事。证人都出来证明了,那还有假!县太爷拍着脑门又叫道:“哎呀!失误了!疏忽了!老爷我怎么又发昏了——就忙着顾林捕头去抓凶手那头,怎么把同案犯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呢!还是老先生提醒得及时,这个理由有说服力、有说服力——这个可恨的张老大,胆敢教唆凶犯畏罪潜逃!既然成了同案犯,该抓、该抓——林捕头何在?老爷我命你快快带上人马,立刻赶到张家老巷,把那个张老大捉拿归案——不得有误!”

发生了人命大案,林捕头哪里敢到别处躲闲,早在一旁候着呢,听到县太爷召唤,赶紧应了一声“到”,赶到县太爷身边领命。当县太爷叫他赶快去抓捕张老大,不敢有一丝丝耽搁,叫上几个衙役,直奔张家老巷,去捉拿要犯。

没多大功夫,林捕头带着随从又空着手回来了。县太爷叫道:“怎么?又让凶犯逃脱了!”林捕头道:“小人领命,不敢有半刻耽搁,赶到张家老巷,把整个巷子搜了个遍,就是没见张老大的踪影。询问他老爸,老爸说张老大根本没有回家,不知跑那儿去躲了——仔细搜索不见凶犯踪影,老爸的回话是真是假,往下该咋办,小人不好定夺,只有空着手回来向老爷交差了……”

县太爷听完林捕头的回话,真个是急了,叫道:“妈妈的裹脚!老爷我今天出门没翻皇历,碰到丧门星、倒霉鬼了——连办两台事,连放了两回马后炮——抓捕凶犯晚了一步;抓捕同案犯又晚了一步——这个张老大,怎么会又跑了呢……”

原来,早上张老二杀了人,心里害怕,哭着问哥哥该咋办。张老大教唆弟弟畏罪潜逃,看着弟弟翻过土坎,跑得没了影,他自己也不敢留在现场,急急忙忙跑回了家,并把弟弟杀了人的事情说了。老张家一家人得到这个凶信,吓得都不敢出门了,并叮嘱张老大好好藏了,不要露头。但是想获得外边的消息,就叫家里请的一个比较忠实的、在杂货店里打杂的小工当“密探”,到外边打探消息。县太爷跟朱必泰对话的时候,“密探”就躲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呢。当听到朱必泰说张老大是同案犯……听到县太爷命令林捕头带人去抓捕张老大时,“密探”吓得不轻,悄悄溜出县衙,撒丫子就跑回老张家,报告了官府要来捉拿同案犯的消息。

老张家得到“密探”报告,吓慌了神,赶紧叫出张老大,让他快快逃走——前面说过,张家老巷在顺城街中段,临街有老张家开的一个杂货铺,巷口就紧挨着店铺;往内,一条巷子往西直通城边,再往外就是荒郊野地——也就是说,巷子的后门跟外面相通。林捕头早上带着随从到老舅家抓捕张老二,他看看院落的情况,晓得派人去后面埋伏,抄凶犯的后路。可是对张家老巷不熟悉,以为是个死胡同,只要把住巷口,进去拿人,便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然而,搜查到最后,见到有一道后门,才意识到,这只“鳖”可能漏网了。把张老大的老爸传来问话,得到的回答是张老大压根就没有回来,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不知是张老大压根就没有回来,还是他从后门跑了,林捕头弄不清楚,眼见天时已晚,下一步该咋办,不好定夺,只好空手回去向县太爷交差。

第七章头颅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