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号,全国高考的第二天!
天还没亮,秦楚云就醒来去熬药了,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妈妈,她没有发现异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妈,起来喝药了!”
还没走近房间,她就在叫唤着妈妈。
推开房间门,再次踏了进去,她突然感觉到这个刚刚走出来不久的房间,现在变得异常的寒冷。
但她没想太多,昨夜的露水比较重,她为此找了个借口搪塞寒冷的理由,把窗帘拉开,准备唤醒妈妈时。
她触碰到了被子,她觉得很不对劲,只要是盖在身上的被子,总有些许温度,可是她摸到的却是有点潮湿,带着些许刺骨的寒冷,虽说并不是有多冷,但是她就是觉得很冷,犹如寒冬腊月的白霜,从她的指尖直击骨髓。
心中的不祥感觉瞬间涌出,秦楚云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不能滑下,只是泪水再也不受她的控制,当泪水划过嘴角,她尝到了味道,就像是她的经历一样,除了苦涩没有其他。
看着妈妈白如纸的面庞,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机,骨瘦如柴的样子,让她心疼如刀绞。
依然是带着希望的手指,碰了一下妈妈的身体。
“妈!你醒醒,该喝药了!”
嘴唇被咬出了牙印,发出这句让人无比心酸的话,然而妈妈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下一刻,她抱住了妈妈,失声痛哭!
“妈!你醒醒!我求求你!快醒醒!”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妈妈能够醒来,她越哭越大声,她像渴望能得到长辈的安慰一样,就如同孩子一般,她希望妈妈能够醒来哄她。
这一阵痛哭,从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传了出去,划破了清晨的寂静,给人们带来的只有心中忧郁!
强叔刚要吃早餐,就听到了秦楚云的哭声,慌乱中,他抛下碗筷就跑了过来。
敲着门,没能让秦楚云的哭声出现断续,紧张的强叔决定踹门。
咣当一声,强叔不顾已经折断的门栓,他寻着哭声冲去。
看到在床上僵硬的身体,强叔这个铁汉子瞬间落泪,这个家庭的经历,强叔最有发言权,自从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之后,可以说这个家庭没有一天过得上了好日子的,都是在被其他人的欺负中艰难度日,他们有苦无处可诉,接连而来的灾难,更是让这个家庭几乎家破人亡。
就算是强叔早有料想这一天的来临,但是见到秦楚云的痛哭,他有些慌了手脚:“楚云,不要太伤心,你已经尽力了,相信你妈妈不怪你的,准备你妈妈的后事吧!”
秦楚云望向强叔的眼神又无助,又绝望,还有对未来的茫然,让强叔揪起了心,他叹了口气,很是不忍的说:“你先去联系你的姑姑,还有你的舅舅姨母他们,我叫你婶过来,一会我们再商量吧!”
她也是有亲戚,可是长这么大了,她还真的没有见过几次,年幼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亲戚不待见他们母子,但是现在的她很清楚,就是因为她妈妈的那个厄运的传言,得知后,她一直欺骗自己到现在,她一直相信血浓于水,可是最终换来的也只是亲戚对她的冷眼。
但是妈妈的后事,注定要有亲戚到场,秦楚云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
说来也是巧合,强婶这时走了过来,还没进门就说:“楚云,你弟打电话来了,你去接下!”
她听见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尽管是亲戚们的漠然她都没有出现惧怕,只是弟弟的电话却让她慌乱,她现在很害怕弟弟知道妈妈去世的事实。
强叔见到秦楚云这样,叹了口气说:“去接吧,要怎么决定,你自己安排,不过我觉得楚生也有知情权!”
心中做下了决定,她很坚定的说:“我不想让他知道,强叔拜托你们,如果他再打电话回来,你们要帮我瞒着他,让他考完了再说!”
强叔还想说什么时,他已经见到秦楚云走出去了,只能忍了下来,他看着陈秀,很是痛心的说:“阿秀,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你们夫妇担心的事情,看楚云的样子,是要发生了!”
秦楚云来到强叔的家里,看着放在一旁的电话筒,她的心很乱,但是最终她还是拿了起来,她不能让弟弟听出异样。
“喂!”
哆嗦的手拿起了话筒,秦楚云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静,带着泪痕的脸上,她强撑起笑容,装出轻松的语气。
“姐,妈醒了吗?”
“嗯!醒了,刚吃了东西,你考得这么样了,不是要考试了吗?怎么还打电话回来?”
她或许是想转移话题,或许是谈到妈妈后,她怕装不下去,故而说到了考试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起床后就一直想打电话回家,心里也堵得慌!”
“是不是接下来要考的是你比较偏门的科目啊?你要调整好你的心态,用最好的状态去考,姐相信你可以的。”
“不是啊,几门科目我都复习得很好的,相信考上我填的大学没问题,我心慌是因为咱妈,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起床后,我就心里发慌,一直想哭!”
听完,她装出的笑脸,出现了两行泪,为了稳住弟弟,她只能继续硬撑着:“是不是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了,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上完了大学,咱们的苦日子就过到头了!”
“不是的,是我昨晚梦见妈了……”
……
好不容易对弟弟隐瞒了消息后,听着电话里的断线声,秦楚云麻木的手还不知道放下电话,这时强撑着的笑脸僵硬起来,她握着电话筒,趴在桌上嗷声大哭。
不知道在哪一刻,她才想到妈妈的后事要办,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奔回家中。
强叔见到秦楚云已经红肿的眼睛,他说话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痛心:“楚云,家里的钱还有多少,不够的我先帮你出,我已经让你婶去通知队里的人了!”
农村有红白事,都要通知队里的家庭,而这队里的人,就是生产队那时候的分队,只不过能来有几人,强叔可不敢保证,他说是这样说,但是一会他还要去求人家来帮忙!
她望着强叔同样有些红起来的眼眶,咬着嘴唇,低下头很为难的说:“我现在就剩下一千块的,是这段时间医生没来才省下来的!”
强叔知道秦楚云是没有多少钱的,可他也没办法了,如果他还有钱的话,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强叔叹了口气:“没事!你把钱拿给我,不过我想问问你,你妈的后事,你想办成怎么样?现在火葬开始实行了,你准备火葬还是土葬?”
秦楚云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后者,在这个还处于半封建的农村中,尽管是推行了火葬,但是他们依旧是根深蒂固的会选择入土为安。
秦楚云在抽屉里翻出一本不知道放了几年的本子,蜡黄色的纸上,寥寥无几的几排数字,而数字前的名字标出是谁的电话号码。
看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她知道这些名字的主人跟她的关系,然而这些人却让她感觉到很陌生。
从未联系的亲戚,要秦楚云现在去联系他们,她的心里难免会胡思乱想起来,如果不受待见的话,那么她要如何去面对。
可是妈妈的后事,如果连妈妈的婆家人都没有来的话,那么妈妈要被村里的人如何的评论。
生前都得不到婆家的接济就算了,连死后婆家人都不闻不问,那么妈妈真的要成为没有身份的孤魂野鬼了吗?
只要他们能来参加妈妈的后事就行,就算他们还会冷眼对待,秦楚云也是认了,她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
就是因为这个镇上有一个习俗,如果生前的家里人没有到场参加丧礼的话,那么死去的人就没有身份,地府那边就没办法收留这人,只能让他徘徊在阳间,不能投胎转世。
如果连婆家都不愿意承认她的存在了,那么陈秀就会被地府误以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她投胎的。
这是一种传说而已,没人知道是真的存在,还是子无须有,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陈秀的婆家真的没人到场,那么秦楚云一定不会安宁。
风言风语一定会立刻冒出来,都会在猜测她妈妈后事怎么没有婆家的人到场,而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一定会说得跟真的一样,到时候她就是百口莫辩了。
秦楚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用联系的亲戚,她这一次拿起了电话筒,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看着本子里的电话号码,只有寥寥的几个数字,可是她迟迟不敢按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咬着牙,终于还是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