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第三方面军,是叛军阵营中建立较早的军队,基本上由中国人组成,一共十三万人,拥有齐全的装备。这支军队算不上精英但也不普通,他们有较多的装甲战和巷战经验,也有一个比较聪明的指挥官。
可惜的是,这个来自四川的家伙现在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2032年12月30日那场炮击把他直接炸晕了,诊断出来是“有那么一点点”脑震荡,医生乐观估计这个家伙大概两个星期就能醒过来,但两个星期后第三方面军可能已经是甜甜圈中的洞了——他们甚至不一定能撑两个星期。
这座城市还有他的管辖范围并不大,“云境之城”发展了三十年,东西距离好歹有二十多公里,南北也有十几公里,像个椭圆形一样,一条东西向的大路贯穿城区,南北也有一条,其余的大小不一,混杂在新老城区里。
一条江河穿城而过,将城区分成南北两部分,北部城区要比南部大,同时北部也聚集了大部分的高楼大厦与繁华街区,其中就有那个三十多层楼的超市,那栋楼也是城区里为数不多的,能到达云境之上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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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升起,带来了些许暖意。
不同于夏日人见人怕的烈焰阳光,冬天的暖阳是不会让人讨厌的。
“云境之城”,云境如其名,白色的苍穹之下,是黑色废墟的战场,苍穹之上,则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雪白的云境延伸到极远处的天际线上。
这是一片美妙绝伦的风景。
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仰头便可毫无遮拦地将璀璨的星光尽收眼底。俯望云端之上,突破云际的黑色大楼就像在白色大海里孤独的海岛,让人不禁心生寂寞。
杨雨晨就是坐在这样的孤岛上,眺望那一片逐渐变亮的天际——太阳已经露出一个头了。
苏轼曾说:“高处不胜寒”,现在看来果然没错,迎面而来的风几乎刺骨。
少女坐在大楼最高处的避雷针平台上——只容得下一个人坐在上面。
有些肆虐的寒风打在她白净的脸上,将她的黑发向后拂去,仔细看甚至能看到她的睫毛上有些许的冰晶,足以印证高空的寒冷,但即使这样,她依然穿着并不怎么厚的黑色大衣,只不过戴上了手套,正常人怕冷的脖子她依然暴露在空气中。
少女没有发抖,也没有做出对抗寒冷的任何举动,她静静地坐着,冰蓝色的眼眸映衬着初升的暖阳,感受大自然最原始能量的熏陶。
直到她感觉脸上开始变得温暖,才将身体向后靠在铁柱上,抬头仰望已成淡红的天空,繁星依旧高挂,圆月依旧明亮,耳边是风吹过的呜呜声。
一个词,“心旷神怡”。
杨雨晨喜欢这样的感觉,她那装着复杂感情的心似乎在这个时候被释放了,明亮而圣洁的温暖阳光洗涤着她的心灵,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所以,少女轻轻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平静,任由寒风拍打着她。
但这,终究不可能带给人永久的宁静,接受了心灵的荡涤后,就要迎来残酷的现实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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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不怕冷吗!”
吴奇哲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楼顶,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做危险动作的杨雨晨。
他穿着厚棉衣外加一条大围巾,但还是感觉到冷气侵入衣襟,冷得他发抖甚至连鼻子都酸了起来,但他抬头看到没穿多少御寒衣物的少女时,他就被震惊到了,避免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喷嚏。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女,心里想着:这家伙死了吗?
所谓实践出真知,吴奇哲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女孩可能故意不想回答,也可能“风太大听不见”,弄得吴奇哲略感焦急,所以他爬上了避雷针的梯子,他一百多斤的体重很轻易地让整个避雷针摇晃起来,也许是察觉到了吧,当吴奇哲爬到一半抬头看时,少女已经在盯着自己了,她的黑发全部垂下来以至于让她看上去有些凌乱。
“嘿!”吴奇哲大叫,“快点回去,要开打了!”
少女就像没听清一样,表情不变看着吴奇哲好几秒,之后才好像应了一声“哦”——吴奇哲也只是看到杨雨晨的嘴动了一下而已。
吴奇哲从梯子上一溜就溜下来了,少女却是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吴奇哲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女孩柔弱的身躯一定会摔断腿,但杨雨晨啥事没有,站起来拍拍衣服头发就下楼了。
轰……
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吴奇哲停下脚步向东方望去,果然,已经有几团烟柱昂昂耸立,甚至遮挡了一些阳光,看起来,德军对城区的进攻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少女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她转头看了看,就对吴奇哲说:“你不喜欢这里吗?”
吴奇哲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答案,所以他只能直接说出了事实:“太忙,不想来,而且好冷……噫~”
这句话的末尾,吴奇哲已经是在打抖了。
杨雨晨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眼眸中,泛起一层更深的情感。
吴奇哲没有看出来,他只是继续问道:“你喜欢这里吧。”
“喜欢,当然喜欢。”少女以清脆的声音回答,“你不觉得,这些云,很美吗?在我看来,它们就是大海,我们是漂泊者,我们在大海之上可以看到美妙绝伦的风景,但在海底,却是永无止境的杀戮,这是为什么呢?”
吴奇哲略做思考,随即回答:“这就是现实,残酷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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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吴奇哲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几公里外的德军阵营里,一个18岁的老兵也说出了这句话: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有什么好哭的!”
他的对面是一个抱着枪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年,看起来比“老兵”小了不少,他听到“老兵”说话,也停止了哭声,但他还是忍不住流泪,用手一遮脸又颤抖着哭了起来。他身上躺着的是另一名少年,看起来刚刚死去,胸口的伤口依然流出相当数量的血液,淌到地面,染红了他曾经的朋友的腿。这名少年之所以哭,也许就是目睹了太多的残酷场面然后经历了失去好朋友的痛苦。
少年毕竟是少年,处在需要朋友的年龄,对待叛军,他们可以像成年人一样残暴,对于朋友,他们做不到成年人的高冷与孤傲。
老兵似乎很明白这一点,他拍了拍新人的肩膀,随后起身投入到地狱般的巷战中。
南极帝国曾经的一个很著名的作家说过:“巷战,将会是一个需要用士兵来填的无底洞,它将会是一个人类的屠宰场,人类文明不会得到丝毫体现。”
这句话可毫不夸张,前帝国元首约翰·冯·卡德林可是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数次大规模巷战的党卫军老兵,撰写的回忆录在帝国风靡了多年,所以说他的话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对面的叛军筑起了一道宽阔的,拥有数道纵深的街垒,叛军依靠着机枪,反坦克火箭筒和上蹿下跳的狙击手进行防御,这条街就是那条贯通“云境之城”东西的大路。太阳已经升起,头顶的云已经泛黄,德军只突破了最外围的防线——而且还是通过三面包抄来实现的,现在深入到了内部,其他防线不突破,这里可能也不会有一点点进展。
这条防线面前已经散落了至少一百个帝国少年的尸体,两辆虎式坦克在高速突击的过程中被炸得稀烂,一辆虎王挨了数颗炮弹后当场瘫痪,主炮被打坏,现在动也动不了,只能作为一个固定的掩体。
无论如何用炮轰炸街垒,效果至多只能炸死几个人并破坏一堆掩体,但效率奇高的叛军能在一波火力压制后搭建更多的街垒——可能是将一个弹坑稍稍改装,也可能是扛出来的一张沙发,更多的还是街边的建筑,那些地方的窗子里随时都会射出致命的子弹。
“老兵”用的是短型的MG228K,虽然较突击步枪还是比较重,但他健硕的体型依然可以灵巧地操作它,灵活的战术与高射速结合起来,足以使给敌人带来成倍的杀伤,但面对巷战环境时,一个人的力量明显不够。
啪嗒……啪啪啪啪啪……
“老兵”先是短点射出一颗曳光弹以估测弹道,下一瞬间就压下扳机进行了一秒钟的射击,十几颗子弹就离开了枪膛,一百米外一个探出半个头射击的叛军身体剧烈后仰,随即斜倒在地上,头盔滚落在一旁。
“老兵”迅速环视四周,抬高枪口,对准一个在楼房窗口角落射击的叛军士兵,那家伙手中的枪断断续续地闪出火花。
“去死吧!”
不用估测弹道,直接扣下扳机,“老兵”还顺带骂了他一声,但还打出没几颗子弹,目标就“刚好”对着他开了一枪,MG228K的枪口制退器就随着“叮”的一声被打飞了,老兵也识相地停止了射击。抬头望去,对自己开枪的家伙已经失去力量从三楼的窗台落下。
“他娘的!”
老兵嘴里脏话百出,他收起被打坏枪口的MG228K,仔细检查了枪口,果不其然,枪口整个都被打飞了,枪管也有些损坏,这样子再开枪,估计子弹偏得能射到队友。
他哀叹一声,低头弯腰跑回去把枪丢给了前线的后勤队,叫他们修好后交到自己所属的连队去,完事后从一个死去的队友旁捡起一杆半自动步枪。
很直接的,老兵就感觉到了沉甸甸的手感,就像尘封已久的猎枪回到老猎人的手中,他马上感觉到曾经熟悉的手感渐渐从大脑溢出,到了手掌心里。
这是在德军部队里最少见的武器之一,他曾经最爱用的枪,也是他最好的下属最经常用的枪。
“回到那时了啊……”老兵的声音略微沧桑,“死杨毅凌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