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这是陆蒙现在唯一的感觉,这也许是证明自己现在还活着的唯一证据。距离跌落多久了?他一点也不清楚,他现在根本就连动上一动的能力都没有。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鲜红,树枝、天空都已经失去了其原本的颜色,虽然陆蒙一直都不喜欢充斥幽冥界中的死气成成的冷色调,但若是世界成了一片鲜红,那也太恐怖了。他吞咽了口口水,口中有股淡淡的咸味,鼻子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这是在等死吗?可这等死的过程也太痛苦了点。或者自己已经死了,现在这些就只有死了才能体会得到?毕竟谁也不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没有人能将死后的经历说出来。接着陆蒙就很自然的想到那自己不等于死了两次,现世死了之后才到的幽冥,那在幽冥死了之后又会到哪里?难道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种痛苦?显然答案并非如此,因为陆蒙感觉到了身体上的苦痛竟然一点点麻木,眼帘低垂,跟着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蒙再一次睁开双眼之时,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虽然还是幽冥界里一贯的冷色调,却总比血红来得好。他一挪四肢,疼痛的感觉又紧随而来,但陆蒙知道他还活着,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还活在幽冥界中。身上已经被缠好了绷带,从脚到头颈,全都包裹住了,好似一个木乃伊般。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环顾四周,房间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再有一个衣柜,还有就是躺着的这张床。桌上的蜡烛已经烧掉了一半。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只听其中一个道:“大哥,那小子还没有醒吗?不会就这么……这么睡过去了?”
另一个被称作“大哥”的人回道:“难说,毕竟全身受的伤太重了,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不立刻死掉已经很幸运了。”
起先那人说道:“唉,自从笨小子学好了本事离开山谷算起来也有十来年时间了,这十来年里就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怪寂寞的,本想着老天又给我们掉下来了个傻小子,谁想竟然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那“大哥”道:“你若不愿意留在山谷,自己走出去便是了,我既没有建铁门,也不会强留你,一切悉听尊便。”
那人听了这话,有些恼怒,只听他说道:“臭老头,你明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竟然还说这套废话,我既然跟你打了赌又输给了你,那这辈子就得跟你做牛做马,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除非是你死了,不然我可不会离开你半步。”
那“大哥”道:“你跟我打得这个赌我又没同意,你这又何苦?”
起先那人道:“这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放出去的屁,你看哪个屁他能自己再钻回来的?别说了别说了,你要是想早点解我苦难,早些死了便是。”
那“大哥”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进屋好好看看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朋友吧。”接着就听到一人远去的脚步声。跟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朝屋内走来。
陆蒙想着听他们说得这么大声,显然是以为自己没有醒来,这偷听别人说话毕竟不好,所以还想准备眯起眼睛假装一番。但当他眯起的小眼睛看到走进来的竟是一具骷髅而非一个人时,就算在镇定的人也把持不住,一下惊呼出口。
那骷髅显然也没料到陆蒙竟这么快醒来,赶紧快步行到床前,白森森的脸庞几乎就贴到了陆蒙脸上。两个眼洞之中泛着蓝色的光芒,把陆蒙瞧得浑身不自在,心脏在胸腔之中“砰、砰、砰”的跳得飞快。只听到骷髅的声音不知从身体的何处响起道:“你醒了?醒了多久了?刚刚我们在外面的谈话是不是全都偷听到了?”
陆蒙哆哆嗦嗦的回道:“没……没有,我刚刚……刚醒过来,你们讲什么话啦?”
骷髅道:“真的吗?若不老实说话,我就把你活吃了。”
陆蒙被他这么一吓道:“听了一点……”
骷髅道:“到底多少?”
陆蒙道:“全……全部。”
那骷髅将头往回一缩,冷哼一声道:“这就对了,偷听就偷听吧,反正也没说些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死不承认,记住了,下次再这样,可真吃了你。”
陆蒙有些委屈的道:“是你们说得这么大声,我不听也没有办法。这不算偷听吧。”
骷髅道:“什么没办法?凡是不经人允许的听就算偷听,现在的小孩子江湖规矩都不懂一个,怪不得会从悬崖上摔下来。”说罢,晃悠悠的走到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直到此时,陆蒙方才将骷髅看个清楚,他身高有近六尺,却不是个人样,头骨的嘴部突起,四个尖尖长长的犬牙突出,手掌和脚掌上都有长长的指甲。那骷髅想是看到了陆蒙奇异的目光,道:“怎么?没看到过熊吗?这么奇怪的眼神,看什么看呀。”
陆蒙一听他说自己是个熊,十分惊异,但又想到此处是幽冥,白骨马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匹了,牛头和马面的面具带在人身上得要十年才能摘下来,这多个会走路讲话的熊骨架也就不怪异了。所以他当即说道:“熊大哥,见谅见谅。”
那骷髅听了却不高兴道:“什么熊大哥?”
陆蒙道:“对不住,那熊大爷?”骷髅道:“你大爷的,别以为我长了个熊样子就得姓熊,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陆蒙听了这话,暗想那牛头马面听了这话会是何感想,可他嘴上也不敢怠慢道:“熊……呸,大哥,您怎么称呼,我叫陆蒙。”
骷髅道:“告诉你,你熊爷爷姓刘。单名一个‘圣’字,意思就是要超凡入圣。以后若是再有一个‘熊’字从你嘴里冒出来,当心你自己的小脑袋,当我的下酒菜。”陆蒙听了自然不敢违逆,诺诺的答应了下来。随后刘圣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就让陆蒙好些休息,自个儿便径直出了屋子。
陆蒙心想之前这刘圣与另一个他称作“大哥”的人说话,莫非那位“大哥”也像他这样也是一具骷髅不成?对了,《西游记》中妖怪通常都是呆在一窝里的,这刘圣都是骷髅了,那他的“大哥”想来也定是这般不差。不过听他们口气,自己是被刘圣发现的,但却是那位“大哥”给救活的,那不管怎样,以后见了那位“大哥”之后可也得好好感谢一番。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又是刘圣进了屋,不过这回刘圣外面披了件衣服,衣服上面毛茸茸的显然是想要模仿熊皮,这衣服穿在了刘圣身上远看倒还真能以假乱真。不过陆蒙毕竟是见识过了皮下面的真家伙,看他现在穿着衣服,倒还显得有些奇怪。
刘圣显然是预料到了陆蒙的想法,没等他开口就道:“你能穿着衣服,怎么就不许我穿了?这坦诚相见还得分个时间的,一天到晚都这么坦诚,你不腻歪我还觉得害臊呢。”
陆蒙听了这话想笑却又觉得不礼貌,所以给强行忍了下来,说道:“熊……刘大哥,是您把我给救回来的吧,这我可得好好谢谢您了。还有昨晚上和您说话那位怎么不见他来,我也得好好感谢他才是。”
刘圣道:“别大哥大哥叫个没完,我岁数估计比你爷爷还大,以后等你死了,我估计还活得好好的呢。”
陆蒙道:“那我怎么称呼你?”
刘圣摆了脑袋想了半天,道:“算了算了,还是喊大哥吧,若是你左一句爷爷右一句爷爷的我听着还以为你成心咒我死呢。还有救你的那个糟老头子,你别谢他了,他脾气怪得很,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你一掌给打死了。怎么说我要是想吃人,还得先跟那个被吃的人说会话聊会天,然后再光明正大的跟他说‘我要把你吃了’之后才会动手,他那老头话可从来不多,你还是别谢他的好。”
陆蒙道:“这,刘大哥不对呀,你之前有喊他作‘大哥’,后来又喊他作臭老头,现在又喊他作糟老头子,这……”
刘圣道:“什么这个那个的,我爱怎么喊那是我高兴,我心情好的时候就爱喊他作‘大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你这小子看你涉世未深,还是别知道的好。”
陆蒙道:“好吧,可他把我救活,我怎么也得当面谢他一谢吧。”
刘圣道:“谢,谢什么?糟老头子和我呆在这里无聊的很,难得天上掉下个傻小子来让我们救,我们谢你还来不及了,你还要谢我干什么?真是个傻小子。”陆蒙听他这番说辞听得莫名其妙,心想既然看这刘圣神经兮兮,索性就等自己伤好了之后自行去拜会这位“大哥”便是。
于是此后一个月,陆蒙安心养伤,渐渐已经能够靠着拐杖行走,而刘圣也天天到房间里来和陆蒙聊天解闷,陆蒙听着刘圣的妙语连珠倒也不显得寂寞。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刘圣一大清早跑来,对陆蒙道:“我大哥要见你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