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地,秋风触摸过梅树干秃秃的枝干发出嘶嘶的声音。
羽烈将军府中,每天都会爆发几分钟的唇枪舌战。佣人们早就习惯了。
“夫人又在劝少爷去校场了……”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身为母亲,柳冉儿自然不想让儿子整天游手好闲。
身为大将军的夫人,自然也希望儿子能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事实上,她心里很担心儿子,不想让他参军。可毕竟“将门无鼠子”。
儿子再这样下去,恐遭别人非议。于是她下定决心,至少要把儿子送去校场接受训练,也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
一连劝了好几个月,柳然再也受不了母亲的唠叨。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更年期的女人不好惹”。不过柳冉儿今年才三十四岁。
“好好好,我可以去校场练武,不过您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柳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温热的麦茶,对着坐旁边的母亲说到。
柳冉儿心知肚明儿子说的是什么。她站起来,在屋内踱步。
“什么条件?”
柳然一看有戏,嬉皮笑脸地说,“母亲,只要你把‘笙’传给我,我就去!”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泪花闪闪。满怀期望地望向柳冉儿。
笙是柳家祖传的一支竹箫,被柳家人视为至宝。相传柳家人自从得到了笙后,生男则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生女则沉鱼落雁,知书达理。柳冉儿一直对次深信不疑,祖上确实是豪杰辈出,自己虽没有倾国倾城可也算个美人。
直到柳然的出生……
她一直都知道儿子十分喜欢笙,对此她很能理解。
笙是由墨绿色的竹所制。箫身从头到尾颜色逐渐加深,在尾处有丹色的刻字“笙”。不知是什么颜料,怎么刻上去的,准确的说是嵌入竹中。音色可谓是箫中极品,箫身在夜晚会发出淡淡的碧光,从头到尾逐渐减弱。柳冉儿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当她从父亲手中接过笙时,激动得几乎昏了过去。笙一直只传男不传女,她本该没有机会继承。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才庆幸自己没有兄弟姐妹。想必然儿也是一样。
见母亲半天没有开口,柳然着急了哀求说,“母亲,我都十六了,你也该把笙传给我了……”
柳然知道母亲是十五岁从外公那里得到笙。他本以为自己十六岁时,母亲不久就会将笙传给他。可母亲并没有,甚至都没有谈及过此事。
“你也知道自己十六了”,柳冉儿白了儿子一眼。
“你父亲十六岁都在战场杀敌了,你看看你!”
什么生的儿子一定器宇不凡!柳然整天就知道往青楼跑,每次都喝个半醉回来……
她也知道儿子去青楼只是喝酒,吟诗,奏乐什么的。
可怎么说他也是将军的儿子,其他将军的子嗣不是已经上了战场要么也是在校场每天苦练。
“父亲自然是人中之龙,不然也定娶不到这么温柔贤惠、美丽…”
“行了,别贫了,不学点正经的事。”
柳冉儿被儿子一说自然十分开心,训儿子的语气也变得温柔多了。儿子虽然怂,但心地并不坏,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柳然一看机会难得,立马换了口气和画风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母亲把笙传给我,我一定去校场好好习武,不给家门丢脸!”自己这是在瞎扯什么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给你”柳冉儿看不惯儿子一本正经瞎扯淡的样子,去校场混也比整天待在青楼好,最起码不会有人说闲话。
“真的吗?冉儿最乖了!”他学着父亲的口吻说到。
每次父亲出征前都会这么跟母亲说,当然这都是他偷偷听到的。
柳冉儿脸一红,假装没有听到,快步朝屋内走去。这小子,到底偷听到了多少?我可得好好收拾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开这种玩笑。她拔下自己头发上花钗,打开了房间里的一道密门。
“不过……”
屋内比较昏暗,她从密门中取出了笙,淡淡的碧光飘入她的眼眸。她注视笙,心里泛起一层涟漪。
冉儿最乖了……
“烈,你也该回来了。”她小声呢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习惯将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说给笙听。不过笙现在就要传给然儿了,我以后还能说给谁听呢?
“喂,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啊!”,母亲的声音惊醒了他。
“啊?”柳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羽府门口。佣人们正在把行李装上马车。
我怎么在这?
柳冉儿从屋内出来后,将笙递给柳然。他指尖触碰到笙的一瞬间,他就被深深吸引,仿佛拉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眼前浮现出来一幅幅画面,耳边传来一首首优美的曲子。比他在青楼最好的歌姬那里听到的还要赞。
“我说,记得在外面用柳然这个名字,别用真名,免得到时候给家里丢人。”
柳冉儿其实怕的不是丢人,而是怕儿子有危险。天下现在不太平,如果有人知道他的身世,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知道了,母亲。你放心,你儿子我一定会给家里争光的!”
他记得母亲之前好像说了一大堆的话,不过他走神没有听见。没关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注意注意身体之类的。
柳冉儿一眼就看穿了儿子刚才没有在听自己的话,不过也好,让这小子也吃一吃苦头。
马车装好行李后,驶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祝你一路顺风哦,到了校场要听军官的话,努力练习哦!”柳冉儿说完,阴阴的笑了。
当然柳然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笙上。第一次觉得笙的触感如此真实。他想,现在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好,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冉儿~”
“赶紧滚,等你父亲回来了,我让他好好收拾你!”
“等父亲回来再说吧。”他向母亲摆了个鬼脸。
父亲已经一年在外打仗了,下次回来恐怕至少还要一年吧。
“走吧!”柳然对车夫说。
“是,少爷。”
“驾!”
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开始朝校场前进。
对了,去的校场是哪个校场?刚才母亲好像说过……管他呢,到了再说。他双手捧着笙,眼睛扫来扫去。家宝终于到我手里了!
柳冉儿听到儿子最后的一句话,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慢慢抬起,目送马车离去。夕阳的余光照在车上,也照在柳冉儿的身上。她能感觉到一点温暖。
“夫人,回去吧。”佣人在旁边说到。
“不知道边塞那里冷不冷呢?”
她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问,然后转身进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