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买块手帕吧?”
当金茗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的时候,她正在认真思考着这项艰巨的任务。
这是她回家必经的天桥,每到晚饭后的时间点,这里总会挤满沿街摆摊的小贩,各路吆喝声起伏不绝。
所以她对这样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看也不看面前小男孩递上来的手帕,直接绕开他就往前走:
“不好意思小朋友,姐姐不需要。”
不是她没有爱心,只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关照别人的生计。
更何况这种粗制滥造的地摊货,买回去也占地方。
“那这个挂件呢,很配姐姐的包哦~”小男孩丝毫不见气馁,反而十分迅速地把一个挂件挂到了金茗的包上,“这是我妈妈亲手绣的,是不是很好看?只要五块钱。”
“你…”金茗皱了皱眉,刚打算伸手把挂件拿下来还给他,视线却在落到这上面的一瞬间被定格,“你说…这只要五块钱?”
精美别致的款式配上巧夺天工的刺绣,小男孩手中捧着的挂件说是EVE出品的都不会有人怀疑,可眼下竟然只卖五块钱?
虽然天桥上的摊子最贵的东西也不会超过二十,但五块钱也太过暴殄天物了吧…
就冲这工艺,好好包装一下卖一百都绰绰有余啊…
“是啊是啊,”小男孩一看有戏,连忙低头翻出自己的小钱袋开始数钱,“姐姐没零钱没关系,我可以找你的。”
“不用找了。”金茗瞥了眼钱袋里皱巴巴的一团纸币和数不清的硬币,忽然产生了一丝混杂着愧疚和心疼的感觉,直接把一张五十塞到他的手里。
可她还没走出几步,就感到自己的衣角再次被拉住,回过头是小男孩固执而认真的脸:
“不行的,妈妈说不可以占别人的便宜。”
稚嫩的声音顺着晚风传到耳里,金茗的心忽然猛地震了一下。
这样的话何其耳熟啊,从小到大,她的母亲可也没少说类似的话,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句“做人要问心无愧”。
而她也一直不遗余力地实践着,从小小的营业员一直做到部门的销售总管,最后却因为坚持为顾客量身定做、不肯一味推销昂贵产品而被公司罢免职位。
金妈妈自然不可能再留在那间和自己三观严重不符的公司,从销售精英到小业务员,家里的收入也因此而大打折扣。
但金妈妈却很淡然,唯一的波动只有对金茗的愧疚。
她虽然无法再为自己的女儿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却依然咬牙把她送进了S市最好的高中…
“那边那个…”金茗抽回思绪,把目光投向坐在路灯背后的一个身影,“是你妈妈?”
那大概是天桥上光线最差的一个摊位了,可尽管如此,中年女子手中的针线却在极其熟练地飞舞着,娴熟的手法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
但再仔细一看,女子嘴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双眼却始终空洞无神。
“是啊是啊,”小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和他年龄不相符的黯然,却又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妈妈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手可巧了,我的衣服都是妈妈做的!”
金茗走近细看,中年女子的手不曾停下,而她的手中,又一块精美的手绢图案正逐渐成型。
她努力按下心中的激动,尽可能平静地开口:“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否有兴趣…”
一番深入的对话过后,金茗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对母子的背景。
小男孩叫徐源,父亲是名军人,在两年前的一次任务中因公殉职,剩下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徐母的眼睛看不见,却有着一手好针线活,在丈夫去世后便以此谋生。
孤儿寡母的两人也没什么开店做生意的资本,于是只能把摊子摆到了天桥上。
可这里的小物件贵了又根本卖不出去,几番打击之后便只能像现在这样贱卖。
徐源母子别的想法没有,但上了电视能拿到一笔不多不少的出场费,还能提高这个小摊位的知名度,这两个好处还是知道的。
所以在金茗说完之后,徐母很开心地就答应了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姑娘…”她拉着金茗的手,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嘴角处的笑容却仿佛映到了干涸的眼底里,令金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帮助徐源母子并不是她唯一的目的,更多的还是在于他们身上的话题性。
军人遗孀、盲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几点加起来,足以吸引大多数人的关注。
“不客气,”金茗反握住她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还不一定能成功呢,我先回台里请示一下,有消息了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