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六子早已经习惯。站罚是个惯例,在教室边的走廊也是个惯例。
唯一不服的是,今天他好好的准备了,也起床那么早,要不是遇上马寡妇也不会耽搁这么久。石大声竟然不论不问任何的情况,就让他到课室外面站罚了。人家可是班主任,说啥就是啥。
六子想想就来气,自己的说辞倒成迟到的借口。他狠狠地往墙上踢脚,冻得发硬的墙壁发出碰一声,六子就张大嘴巴,脚上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压住气趴到墙上,拼命地忍住。
我了个去,墙啥时候变得这么硬了?难道是石大声变成的模样?六子暗自骂道。回想刚刚在门口看到石大声的眼神,简直就和现在的墙壁一样,冷得够硬。
站在的五楼不算高,但对于风来说已经足够了,它吹起来像刮起台风。
这时候六子忽然抖了下。
一阵风吹干他的汗。走廊外面的风比来时的路上的风还要冷,六子奔来时候,冒出了满头大汗,这个瞬间顿时让他感觉出寒风的凛厉。他赶忙拉紧自己的衣服,缩到墙边上,环抱双手紧挨着墙靠着,瑟瑟发抖。
挨到下课,万亮和刘四歌立即冲出来看差不多冻成腊肠的六子。
刘四歌二没说话,马上脱下自己的校服给六子披上。万亮犹豫着,也把自己的毛衫脱下来。
“你们——你们——走——走!”六子抖嘴唇,抖着牙齿,抖着声音说。他推开刘四歌递过来的衣服,宁愿继续捱冷。
“六子,你可不能怪我们。当时我也是被吓傻了,这样的场面谁经历过呢?”万亮半脱着,老是让毛衫卡在脖子上。
刘四歌见状,过来帮把手,拿着毛衫的领子往上面一抖,整件毛衫顺利地脱下来。万亮有点不舍得,半推半缩,却被刘四歌硬抢过去,往着六子身上罩。
六子急忙伸手挡着,扯毛衫的口子不让它套进脑袋。
“万亮过来搭把手。”刘四歌对万亮吼道。
“别,我不冷,你们都给我走开。”六子愤怒地喊着。
但是他的个子矮小,刘四歌拿着毛衣的两手就像是长羽毛的翅膀,牢牢地把他围在怀抱里。
万亮挺不情愿地嘟哝句,走过来捉住六子的两手,使劲地按下来。奈何六子的手是抓住毛衫的,而毛衫则被刘四歌捧在六子头上,他使了大力气也按不落六子的手。
“六子你好了啊!别给你说说客套就较上劲儿来,你真的以为你是老大?”万亮忍不住恼火起来。
“别说他了。万亮你又是的,既然走就该去拉他走,平时都是你干这事。”
“你说我?”
“不是,我就说个道理嘛,恼什么火气。”
“得了你们——都给我走开。爷烦了。”六子被两人逼着,使出力气抵抗,身体渐渐暖和了。
但是他们两人还不依不饶地继续压迫他穿衣服。
虽然现在寒冷,但是上厕所的人却不少,而且现在还是课间。于是周围渐渐地围上一些人,好奇地看着三个像在抢两件衣服。三人平时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六子进监狱的事,闹得影响深远。于是就围在一起悄声地议论,发出嘿嘿的嘲笑声。
三人心里发虚,收起衣服想离开。
正好这时,石班主任经过,看见一堆人围着,吼道:“干什么?上课了还不散去。围着看等分钱不是?”
这一声大喝比课间响铃还真切。
围在周围的人,各班的学生,都哄地散开跑回自己的课室去。六子三人趁机想溜掉,背后移动过来的两只眼睛却盯上他们。是石班主任,他正想往教室走,忽然注意到墙边的三人。六子机灵地立即捂着自己的裤裆,转回来对班主任说:“我想上厕所。”
“快点去,就要上课了。”班主任吼了声,然后叫住万亮和刘四歌,问:“你们两个,拿着衣服干什么?大庭广众下想脱衣服不是?我就知道你们没干好事来着。来来来,站在这儿,一节课。”
“不是——”
“班主任······”
万亮和刘四歌还没说话,班主任已经给他们指定好位置,然后,也还没等他们解释就扬长而去。
六子跑了趟厕所回来,看到墙边多了两个人,乐了。
“哈哈,你们也被罚站了?”
两人虚叹声,把衣服扔给他,让六子自己穿上。
刘四歌往外面看着远方,山外是山,绿了又黄,感慨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到外面去。”
“你啊,恐怕还得呆上一辈子。我了个去,万亮的衣服小一号?怎么这么的难穿?”
“是你的脑袋大吧?嫌小的别穿,还回给我。”
“我就不穿。还给你好了。”
六子把衣服扔回给万亮,只套上刘四歌的特大号的校服,可是依然觉得不暖和,就往刘四歌的身边靠上去。
刘四歌发现了拍了六子下,说:“哎呀,六子你是不是有毛病?给你衣服穿又不要,现在冷了么?活该你受这罪。”
“你还不是?大家一起罚站。”
万亮在旁边笑了,“我说你们俩别亲热得像小俩口似的,哈,笑死人了。”他说。
“行了行了,别得瑟,等会把你衣服全脱了看你冷不冷。”六子赶紧让他住嘴。
“我说六子你怎么就不穿多件衣服出门?嗯?”刘四歌趁机把六子搂住,拍着他的面孔,像调戏小姑娘似的问他。
“我忘了。谁知道今天这么冷?”
呆了会儿,万亮忽然醒起件事来,抓着六子问:“是了,六子你不走的时候,呆在哪里干什么?是不是把那个过程全看了?”
听着万亮说话,六子脑子忽然勾起件事情,心里涌起一阵热血,马寡妇的面孔老是在他的脑子里转不停。她正静静地盯着自己,用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额头,还露出甜美如花的笑容。六子有点控制不住血压,身体的温度瞬间升起来。
刘四歌早感觉到,问:“六子你怎么了?”
“没事。”六子尴尬极了,慌忙掩饰道:“刚刚跑了一路,被冷风吹了着,现在像是要感冒呢。”
刘四歌探手摸摸他的脑袋,安然说:“没事,没有发烧。”
万亮有点急不可耐,好奇的追问:“六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六子想了想,对两人说:“没见着什么,你们叫的声音把他们吵着,就发现我站在原处。然后,然后——”
“怎么着?”万亮睁大了眼睛。
“也没什么,他们就走了呢。我就匆匆地跑往学校里来。”
“没什么?怎么可能?你已经迟到。就是走路,这点距离也能在上课前来到学校。你肯定是在哪里站了很久。快说,都干了些什么?”
“万亮,你用脑子想想行不行?我被他们发现,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替你们挨顿骂,被警告不要和别人说之类的事嘛!”六子借着咳嗽,把自己的眼睛收起来。
“哼哼哼哼······”万亮幸灾乐祸地哼着。
“六子是倒了霉血。万亮你——”刘四歌朝万亮拍了下,让他别再玩弄六子。
万亮对刘四歌眨眨眼睛,表示领会他的意思。
三人静了会儿,站在高高的五楼的走廊上像三座雕像一样立着,他们在等待下课的铃声。
忽然万亮又想起个事情来。
“马寡妇她让不说就不让说了么?秃子的这——,他们的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我万亮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他们不让我说,我就偏要说。”
“万亮,马寡妇也有不得以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看他们早就是预谋好的了。不信你问四哥。四哥对不?”
“对,万亮说得对。六子,你该是不会不知道马寡妇和秃子在一起的事情吧?全村可是都知道的。那个她可算是够荡的了。你不知道?”刘四歌惊讶地看着六子。
“我当然知道。不是说了嘛,马寡妇有她的理由。”
“有理由就能在一起了?想当初,刘大叔死得这么惨她也是有份的。”
“什么?”六子吃惊地看着万亮,他没想到刘大叔的四竟然和马寡妇有关。
“我们四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也是的,那晚你和你妈妈去请大仙了,也就我们四个看到。那时候在郊区那边,我们比比谁大胆,要勇闯鬼楼······”
鬼楼,六子眉毛跳了下。万亮口中说的鬼楼就是六子守着秘密的地方,残破废旧的危楼。那地方竟然是······
万亮继续往下说——
夜晚。
四个人,万亮,张井,严如褚和刘四歌。
因为喝了点酒,心胆壮实了,说到鬼的时候就有意要比比谁更大胆。
有关鬼的传闻村子里的坟墓地也比不上旧楼那边的事多。平时即使是白天,人们也很怕靠近哪儿,更别说是在没月亮的大晚上。
借酒壮胆的事本就是酒精作用情绪瞬间的起伏,他们闹着,来到危楼边时候,酒劲已经过去了,看着黑黑的残缺的大楼,如同嶙峋的山,如张牙舞爪的鬼,不禁心里发毛。原来是四个人一起来的,半路上严如褚开始退缩,但还是被其他三人夹着过来。这时突然扑腾地飞出一只蝙蝠,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其他三人看着严如褚逃跑的方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