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备受纠缠。
秦刚就像白玉笙的影,白玉笙行至何处,秦刚便跟至何处,简直如影随形。不论白玉笙躲至何处,秦刚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行踪,以致每每白玉笙费力摆脱秦刚,正想办些私事,秦刚便如鬼魅般现身,拦住他的去路。
书生遇上莽夫,有理变成无理。
每回秦刚现身,皆咧嘴憨笑,谎称偶遇,继而赖着不走,一直跟着,直到跟丢为止。但在下一条街或者是下一间客栈,秦刚便会接着与白玉笙偶遇,循环往复,总能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有白玉笙的地方,便会有秦刚。
赌坊、客栈、码头、天元府乃至极乐岛上的大街小巷……
白玉笙知道是天元阁在作怪,凭秦刚的头脑与轻功,压根跟不上他。他能摆脱秦刚的跟踪与纠缠,却摆脱不开天元阁的眼线。极乐岛到处是天元阁的眼线,只要他身在极乐岛,便随时处于眼线的观察之中。
秦刚不是眼线,却是一枚棋。
摆在白玉笙眼前的是一盘棋,他不知道那是一盘怎样的棋,他所确信的是天元阁作为弈棋者,将秦刚这枚棋落在他的身旁。落子无悔,秦刚的任务便是堵住他的路,截断他的龙,使他难以有所作为。
他是输者,在等待使唤。
可自离开长乐坊起,天元阁的人再没有找过他。天元阁只是暗中观察他,并安插一枚秦刚这样的棋子使他分心。他想早些完成天元阁的使唤,早些结束输者身份,早些救出小燕子……
他是输者,只有他在急。
天元阁非但没有主动联系他,甚至刻意不与他接触。他曾去过天元府数次,想见一见七年未见的故人,却皆被拒之门外。或以故人生病为由,或以故人外出为由,或以故人闭关为由……
理由已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故人在躲他。故人不会无缘无故躲他,故人躲他一定别有用意:或许是试探他,或许是惩罚他,或许只是不想见他……不论出于何种缘由,他都不会放弃。
有秦刚在,他处处受制,他需要想办法彻底摆脱秦刚。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秦刚在纠缠他,使他难以摆脱,那么他便找一个人来纠缠秦刚,使秦刚自顾不暇。当看到秦刚手里提着的一坛酒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醉忘仙,酒和尚。
秦刚喜欢喝酒,酒和尚更是嗜酒如命;秦刚力气惊人,酒和尚更是内力深厚。不论酒量与武功,总是酒和尚稳稳占据上风。他只需引秦刚到醉忘仙,剩下的便可交与酒和尚。
于是,白玉笙佯装摆脱秦刚,随后穿过长街,孤身一人来到醉忘仙。果不其然,他前脚刚踏进醉忘仙,秦刚后脚便跟至。二人互道一声偶遇,便一同走进酒室,正赶上酒和尚与不羁真人在品尝酒仙李蓬蒿新酿的美酒。
酒和尚道:“贤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陪我跟臭道士喝一杯。”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贤婿沾酒即醉。”
酒和尚道:“臭道士,你倒是很会讨好贤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是想让贤婿在丫头面前替你说好话吧。”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难道你不想?”
一僧一道自见到白玉笙起,不待白玉笙问好,竟是纷纷丢下酒杯,一口一个贤婿互掐起来。一旁的李蓬蒿摇头叹息,看一眼白玉笙后,却要撵秦刚出去,不让秦刚品酒,甚至连酒室都不愿秦刚待。
秦刚喝酒,素来豪饮,每每是酒喝一半、酒洒一半。
李蓬蒿素来爱酒,尤其珍惜自己所酿美酒,最是见不得别人浪费。他不喜欢秦刚的酒品,不愿秦刚品酒,用他自己的话说:“美酒用灌,简直糟蹋!”他拿起木杖朝秦刚一顿招呼。秦刚显然嘴馋,嬉皮笑脸起来,保证好好品酒,绝不浪费一滴,更兼白玉笙一旁相劝,方得留下。
白玉笙道:“晚辈不喝酒。”
酒和尚道:“贤婿,不喝酒的你为何来醉忘仙。”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聪明人都知道贤婿是来找丫头的,只有傻子才会劝不会喝酒的贤婿喝酒。”
酒和尚道:“臭道士,你果真在讨好贤婿。”
不羁真人道:“贤婿,丫头已经出门,不在醉忘仙。不如你去街上找找她,劝她早些回来,我跟臭和尚等她一起用晚饭。”
酒和尚道:“不错,贤婿你快去找丫头,找到后跟她一起回来。记住,你一定要来,不来的话我可不答应。”
白玉笙道:“晚辈的确是来找易姑娘,顺带……”言语之间,他已将秦刚拉到一旁,看向李蓬蒿,似有深意道:“这位自称老子的神拳金刚想来蹭酒喝,但他脸薄,故而托晚辈为说客。”
秦刚不明所以,只得跟着道:“是啊,晚辈定当好好品酒!”
酒和尚抢着给李蓬蒿一个深深拥抱,死死抱着,仿佛李蓬蒿不答应,他便不松手。他更是厚着脸皮,央求道:“酒老怪,既然贤婿已发话,就让这位自称老子的呆子喝几杯如何?”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我知道你在讨好贤婿。”
李蓬蒿道:“那就依贤婿。”
酒和尚突然放开李蓬蒿,没好气道:“酒老怪,原来你也会讨好贤婿。”
原来那日品酒之会,易筱君初次饮酒便是百杯不倒,已然令李蓬蒿叹服。更兼数日来朝夕相处,堂堂酒仙竟是被易筱君聪明伶俐、率真活泼的性格吸引,故而常常与酒和尚、不羁真人一起“争风吃醋”。
于是他不甘落后,称白玉笙一声“贤婿”。
一僧一道一仙竟是接连“讨好”白玉笙,倒让白玉笙浑身不自在。但白玉笙需要他们配合,以便留下秦刚。于是他既不反驳,更不承认,只想早些离开酒室。离开酒室之前,自然要让秦刚陷入无法摆脱的纠缠。
白玉笙道:“既然易姑娘不在醉忘仙,晚辈去别处寻就是,只是……”言语之间,他已看向秦刚,似有深意道:“只是别再教这位自称老子的神拳金刚跟着晚辈,晚辈倒是没什么,只怕易姑娘会不高兴。”
酒和尚道:“贤婿,包在我身上。”
不羁真人道:“你放心走就是,由我给你做主。”
李蓬蒿拍拍胸脯,保证道:“这位自称孙子的破拳铁刚是吧,既已来到酒室,休想竖着出去!”
白玉笙道:“多谢。”
话音一落,白玉笙已然转身,脚踏无极,转瞬便走出酒室,走出满院酒味的醉忘仙。至于秦刚,正想抵住美酒的诱惑追出时,却被酒和尚一把拉住,任他如何使劲,终究没能挣脱酒和尚的手。他索性留在酒室,品起酒来,只是刚刚酒过半百,已然醉倒,不省人事。
离开醉忘仙后,白玉笙往天元府方向走。
但他将走数步,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人,不觉心中一惊。只因走来的不是别人,却是数日前远离极乐岛的神偷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