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司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让李远沛颇为无奈。
他沉吟半晌,仍觉得无计可施,只好苦笑道:“这次来庐江,我知你心中不满,可有什么事咱们都能私下解决,你这又是何必呢?”
鲁司祚依旧默不作声,李远沛叹道:“鲁大哥,你就不怕真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无法收场,令皇后娘娘难做?”
这时,战阵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鲁司祚担心前方生变,丢下一句“随便”,就要拨马回阵。
李远沛怎肯放他离去,忙探手扯住了他的马缰,言辞切切道:“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那两个人犯你可以带回去领功,但兵符必须还我。丢失兵符乃杀头之罪,再说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啊!”
他稍微一顿,又补充道:“等回京之后,你在金玉兰阁的一切开销,兄弟全包了!我听人说你好像看上了软香玉,我可以做主为她赎身,送给大哥可好?若还不行,上次打赌赢的你那百人队也一并还于你?”
鲁司祚冷哼一声,伸手去夺马缰,脸沉似水道:“李将军真是大手笔啊,鲁某多谢了,可那些事真不是鲁某干的!”
两个人同时抓住了马缰,都朝着自己一方用力,鲁司祚越想走,李远沛将马缰攥得越紧,几番争夺不下,鲁司祚猛地拔出了佩刀。
冰冷夺目的刀光自眼前闪过,李远沛顿时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松开缰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刀出鞘,必见血!”鲁司祚语气虽厉,却反转了佩刀,捏着刀背将刀柄递至李远沛面前,低吼道,“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这等不白之冤!”
李远沛有些发懵,但更多的是对鲁司祚武功的忌惮,他自然不敢去接佩刀,稍稍避开身子道:“你……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你不信我,还有何好说?”鲁司祚又将刀向前送了送,刀柄已经几乎贴上了李远沛的鼻尖。
李远沛冷汗如雨,哪还顾得上拦阻鲁司祚,慌忙打马退至数丈开外,陪笑道:“大哥可认得鹰卫都虞侯宋将军?”
“宋义勇?”鲁司祚眉尖微挑,冷冷道,“你提他作甚?”
李远沛干笑道:“小弟料定盗取兵符与劫走人犯的乃是同一批人,宋义勇昨夜就在牢中,定然见过那些人,待他查过,自会还大哥一个清白。”
“竟有此事?”鲁司祚从李远沛带来的士兵之中缓缓扫过,皱眉道,“他在何处?”
“快……快来了。”李远沛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故意提高声音道,“小弟听说大哥遇到些麻烦,先带人来看看情况。”
鲁司祚一指李远沛身后,不屑道:“想不到你的消息还很灵通啊!不过就凭你这几十号人,又有何用?”
“当然不止这点人。”李远沛又与鲁司祚拉远了一些距离,深吸口气道:“小弟的龙师如今就在三里之外,而且李良军和靳全胜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听闻三路大军逼近,鲁司祚吓了一跳,暗骂道:“你这是要弄死老子啊!”
他目光闪烁,在心中不停比较着彼此之间的差距,最终收回佩刀,换上了副笑脸道:“兄弟啊,你不是说过么,咱们再怎么闹,毕竟属于自家矛盾,可眼前却有个实实在在想造反的,需要咱们共同解决啊。”
“谁?拦你去路之人?”李远沛小心瞅着鲁司祚的脸色,见其确无歹意,便壮着胆子笑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人呢,若非他在此拦路,我去哪里寻你?”
鲁司祚咧嘴干笑道:“感谢?哈哈哈哈……郝连英所属甚众、来者不善,一会儿拼杀起来,你恐怕就不这么认为咯。”
“郝连英?果然是他。”李远沛沉吟道,“不对啊,郝连英的人马除了靳全胜手下的新军,早已陪着我那几艘宝贝兵舰沉到长江里喂了鱼,他还能有什么兵?”
鲁司祚哼声道:“这你恐怕就要问他了,反正阵前的‘郝’字帅旗做不得假,三四千全副甲胄的兵马更做不得假。”
“大哥害怕了?”李远沛暗自窃喜,心中直道你鲁司祚怕了就好,等一会我与郝连英联手夹击,看你还敢如此嚣张跋扈?
谁知鲁司祚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远沛的心重新凉了大半截。
只听鲁司祚冷冷道:“兄弟莫要忘了郝连英因何令你损失六艘兵舰!此人曾千方百计刁难咱们,如今又带兵拦截去路,恐怕是不想让咱们活着离开无为了。”
想到郝连英先前的所作所为,李远沛顿时也来了怒气,当即一拍胸膛,大声道:“大哥稍候,我这便率领龙师前来与虎师汇合,咱们一同灭掉郝连英,以正朝纲!”
鲁司祚却害怕他一旦返回龙师,恐会倒戈相向,忙拍马上前,笑道:“你来之时,我正打算发动进攻。区区乌合之众,无需动用兄弟的兵马,你嘴皮子厉害,随我前去骂一骂那姓郝的便可。”
两军对战,往往先派将领骂阵,双方各讲道理,拼命将对方骂得体无完肤,以达到鼓舞己方士气,打击对方军心的作用。
李远沛虽对兵符、人犯一事仍有疑心,但更相信郝连英此来必是图谋不轨,于是重重一点头,跟着鲁司祚来到了两军阵前,高喝郝连英出来答话。
话音未落,对面一人驱马离阵,叫道:“李将军,你终于来了,下官等得好苦啊!”
见来人正是无为知军郝连英,李远沛戟指骂道:“好你个郝连英,你暗中截留朝廷信使、擅自出战,以致损兵折将、大败亏输。其后,竟然又妄图杀我信使、隐瞒败绩,贻误朝廷发兵驰援剿逆。如今天军已至,你还不乖乖授首就擒!”
郝连英滚鞍下马,跑至李、鲁二人马前,伏地高呼冤枉。
李远沛冷笑道:“天军剿逆,你屡屡从中作梗,今日又聚众拦路,欲阻我等班师,你还有脸在此喊冤?”
“将军明鉴!”郝连英又磕了个响头,才抱拳道,“下官借战舰突袭大兴港,意在斩断叛军退路,与朝廷大军前后夹击,虽有贪功之嫌,实乃一心想为皇后娘娘分忧啊!”
李远沛撇嘴道:“狡辩!”
“非是下官狡辩,”郝连英再次伏地道,“只因下官才疏学浅、用兵无方,以致功败垂成,对此,下官自会亲赴京城,向皇后娘娘负荆请罪。”
李远沛一指郝连英身后大军,怒目道:“你就打算这样去向皇后娘娘请罪?”
“将军容禀,”郝连英仰首道,“今日下官领兵在此,确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密信,否则,就算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阻挠将军啊!”
“放屁,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胆大包天?”李远沛说着,忽然一愣,伸手道:“你有皇后娘娘的密信?快拿过来!”
郝连英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随后垂首侍立马旁。
鲁司祚在旁怒道:“方才本将问你拦路原由,你为何不说出手谕之事?”
郝连英不答,气得鲁司祚哇哇大叫。
李远沛展信细观,而后交于鲁司祚,说道:“娘娘叮嘱你我,接到信后一起火速返回京城。”
鲁司祚也细细读了两遍,沉声道:“看信上的日期,竟是我离京后的第二日,莫非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李远沛紧锁双眉,问郝连英道:“送信之人可另有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