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用手肘碰了碰侬语艳,举杯道:“多谢邱兄。”
侬语艳会意,端起酒杯冲侬语素道:“姐姐,小妹回来了,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难道还在生小妹的气?”
自进入大殿之后,侬语素始终一语不发,面目表情地呆视前方,甚至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见她对侬语艳的问话毫无反应,李仲飞故意看向邱胜宝,满脸疑问。邱胜宝哈哈一笑,扭头面向侬语素道:“大王与语艳久别重逢,定是太过高兴了,对吧?”
他语速极为缓慢,说至最后,语气骤然加重,侬语素身躯微颤,紧跟着说道:“对。”
邱胜宝又笑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他这话虽对侬语艳二人所说,目光仍看向侬语素,侬语素身躯再次微颤,跟着道:“没错。”
李仲飞看在眼中,怒从心起,暗忖道:“邱胜宝这厮欺我二人眼拙么?侬语素神情如此异常,除非瞎子,谁能看不出?”
他本不是城府至深之人,这一走神,已被邱胜宝察觉不妥。邱胜宝突然大笑两声,起身挡在侬语素面前,说道:“大王外出巡视,心力交瘁,近日又偶染微恙。不如请大王先回寝殿休息,由属下代大王陪二位痛饮,好吗?”
果不其然,侬语素又跟着说了一声“好”。
李仲飞一听要糟,忙冲侬语艳使个眼色,侬语艳随之起身道:“李大哥可还记得,上次分别之时,我说过要请你喝僮家自酿的果酒吗?这酒甘甜绵柔,对身体大有裨益。”
“这就是你说的果酒?”李仲飞浅尝一口道,“果然好酒,语艳,不如我二人敬大王一杯?”
说罢,牵起侬语艳的小手走向侬语素。
邱胜宝正要扶起侬语素,见状大急,连连摆手道:“大王心领了,可她从不饮酒。对吗,大王?”
“对。”侬语素的声音紧跟响起。
侬语艳摇摇头道:“姐姐虽称不上海量,曾经每日也喜小酌。今日不饮,难道仍不肯原谅小妹?”
侬语素不语,看向邱胜宝,动作僵硬缓慢。邱胜宝咧嘴笑道:“语艳说得哪里话,今日大王身体欠佳,自不比以往。不过既然语艳开口了,那便只此一杯!大王,行吗?”
“行。”侬语素跟着点头。
“多谢大王!”李仲飞略一躬身,在侬语素的桌案前站定,侬语艳却径直走到邱胜宝的座位旁,倩然笑道:“姐姐平素全靠邱大哥多加照顾,我却不懂事,还几乎错怪邱大哥,以为你故意不让我们姐妹相见。”
话未说完,邱胜宝已怒道:“谁人挑拨离间?我邱胜宝岂是那种阴险之人!”
“邱大哥莫恼,如今我已知道错怪了你,真是无地自容。你若原谅我,请满饮此杯,不然我一辈子不会心安。”侬语艳说着,拿起了邱胜宝的酒杯,冲他遥遥一举。
邱胜宝无奈,只得撇了侬语素一眼,快步走回,从侬语艳手中接过酒杯道:“语艳太客气了,今后我们三人定当齐心合力,辅佐大王!”
“邱大哥说的极是,请满饮此杯。”侬语艳轻移莲步,看似无意地站在了邱胜宝和侬语素之间。
李仲飞瞅准机会,快步绕过桌案,一粒药丸早已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大王请!”李仲飞替侬语素端起酒杯,侬语素不语,木然看向邱胜宝。就这一扭头的功夫,李仲飞已将解药丢入酒中。
这时,邱胜宝刚刚喝完杯中酒,侧目向这边看来。药丸遇酒即化,除了飘起淡淡的清香,毫无异常。
邱胜宝哪里想得到千防万防,还是被李仲飞做了手脚。见侬语素看着他,便随口道:“李兄盛情,大王可饮此杯。”
侬语素听话地喝了酒,放下酒杯,又继续端坐发呆。
李仲飞与侬语艳返身回座,紧张地盯着侬语素的反应。二人十指相握,均感对方手心之中在不停地冒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侬语素却毫无反应,依旧呆视前方、两眼无神。
侬语艳忍不住低声道:“李大哥,姐姐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是不是咱们猜错了?还是你的解药没有效果?”
李仲飞目不转睛,惴惴道:“再等等,再等等,不会错的,我上次昏迷了数个时辰方醒。”
他宽慰着侬语艳,心里却比任何人都紧张,如果解药不对路,或者侬语素根本没有被药物所制,那他二人今日作为,岂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又等了盏茶功夫,侬语艳急得额头见汗,正待再次询问,只听邱胜宝笑道:“二位情意绵绵、携手私语,真个羡煞旁人,不知可选好良辰吉日?”
侬语艳一愣,顿时警觉自己只顾着观察侬语素,竟把邱胜宝晾在了一旁,为了不使邱胜宝疑心,忙作羞涩状,微微垂首道:“姐姐尚未同意,我俩怎敢擅自做主?”
“这等美事岂无成全之理?大王已经知晓,也已经同意了。大王,你说是吗?”邱胜宝说着,扭头看向侬语素,侬语素微微含笑点头。
见侬语素仍跟着邱胜宝有样学样,李仲飞确信自己错了,不由在心里颓然长叹。
可他不知,侬语素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邱胜宝脸色大变,再无心过问二人婚事,快步走到侬语素身边,俯身道:“大王累了,属下这便送你回去休息。”
侬语素应声起身,任由邱胜宝扶着,走向后殿。侬语艳见状,急忙追过去,拦住二人道:“姐姐这便要走了?小妹的婚事还未定下呢?”
邱胜宝满脸不耐,急躁道:“语艳不可任性,你二人暂且在府上住下,等大王将养些时日,再议不迟。”
侬语艳语塞,看着李仲飞不知所措。
今日错过,再想见侬语素恐怕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五毒教起兵在即,哪有时间在此耽搁?
李仲飞念及于此,再顾不得其他,起身叫道:“大王请留步!”
邱胜宝扶着侬语素已走到后殿门口,闻言冷冷道:“李兄莫非也不识趣?”
李仲飞咬牙大声道:“如今大宋李氏乱国,与僮人血海深仇的五毒教助纣为虐,他日一旦得逞,宋室危矣!僮家危矣!在下此次前来,恳请大王与大宋尽释前嫌,发兵助宋平叛,不要再似现在这般,将万千僮家族人推上一条不归路!”
他这一声大吼,声嘶力竭,侬语艳随之点头,目光同样坚定。邱胜宝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开口阻止,看上去甚至比他二人更为紧张。
三人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等待侬语素的答复,大殿之内一片沉寂。数息过去,侬语素终于动了,却是缓缓扭头,呆呆地看向邱胜宝。
邱胜宝看在眼里,毫不掩饰地长出了一口气,对李仲飞道:“李兄忧国忧民,赤诚之心让在下甚是感动。然而出兵一事早有定论,无需再提。”
说着,他干笑两声,扶着侬语素又自走回,执壶道:“也罢,眼下你二人婚事要紧,不如现在就选个良辰吉日完婚?”
事到如今,李仲飞已认定事不可为,沮丧之情溢于言表,连侬语艳何时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也浑然不觉。
邱胜宝又笑道:“李兄与语艳完婚后便是自家人了,所虑当以南天国大业为重,前尘往事无须挂怀。语艳,你说呢?”
侬语艳早已情属李仲飞,又见姐姐并非被邱胜宝挟制,欣喜之余早将五毒教抛之脑后,抿嘴浅笑道:“语艳听邱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