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燃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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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宿命难违

昆吾带着昆明,走到一处山水掩映间的高大城堡,挑了一个干净舒畅的房间,总算歇息下了。

这个地方风景秀丽,背靠青山,透过雅典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如龙,延伸到远方,山清水秀,巨树华盖,遮挡住城堡的整个轮廓,很是僻静,若不是深入密林,便是从外界走过,也绝对无法察觉这个极为宜居养人的幽静地儿。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容忍外来因素的打扰。

昆吾聆听了好一会外界的动静,窗外有蓝天,有狰狞暗藏的隐约金云苍狗,有杀机四伏的煞气四处弥漫,宛若一条条无形的巨大触角,地毯式扫描过外面的天地。

昆吾默默收回目光,看着被那五道木符控制着的昆明,完完全全成了一团沸腾黑烟,气息炽盛,愈加暴戾恣睢,也愈加难以控制了,昆吾知道,时间紧迫,已经刻不容缓。

他静下心来,仔细回忆起自己受祖典里的内容所启发,而得出的某一隐晦法门,开始有条不紊布下秘传法阵结界,将自己与黑烟一起拘禁在结界里面,又祭出数十个殉道氏般的巨汉,威风凛然的守卫在法阵的各处要害阵眼处。

一切准备就绪,他开始从眼前这团暴戾的黑烟里,按照人体的构造,辨别出四肢百骸,灵脉器官,以及识海的所在。

他一直很有天赋,他知道,如果没外界的影响,他就绝对不会失败。

尽管程序繁复,但他还是像渔民收网整网时一样,将所有的结构区分出来,又取出无数的条形木符,像经脉学家定位人体模型上的细小穴道一样,将整团沸腾翻滚的装订成一个人形模特。

这个模特的尺寸和模样,与昆明一般无二,每一处穴道里,都插着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小木符,体表黑烟缭绕,状如癫狂。

被无数条形木符钉住,跟被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凶徒一样,抵死挣扎,企图脱困而出。

“事已至此,你就忍耐一下吧,你既然强行开启蛊争,便应该知道,这是件不成仁便成义的壮举!”

昆吾自言自语的如是说道,然后,摊开乾坤袋,取出形形式式的锋利刀片,细长凿子,精致镊子,玲珑器皿,像可以打开脑壳,治疗大脑问题的赤脚游医一样,凿开这个黑烟凝聚而成的人形模特。

昆吾先是利用凿子开脑,又操纵着刀片切切割割,然后使用镊子翻翻拣拣,最后从玲珑器皿里取出色彩斑斓的浆糊状物体,小心翼翼的倒进那个脑洞大开的位置,不断拿拿捏捏,一番鼓捣,神色庄严,甚至额角渗满了细小晶莹的汗珠,竟真的俨如救死护伤的医者,正在进行一项繁复诡异的脑部手术。

时间无声无息流逝,昆明的识海里多了一尊精致的小泥人,模样逼真,细腻到无可挑剔,到最后,昆吾又取出十色画笔,圈圈画画,瓷器上釉一样,一笔一划,铭刻上繁复诡异而玄奥的纹理。

一种古老而沧桑的奇异道纹,在十色画笔的勾勒中,渲染而成一套精美的衣服,穿在这尊小泥人的身上。

昆吾持笔而画,细细密密的将点线面挥手目送,删繁至简。

他笔落惊风雨,画成泣鬼神,窗外霎时间风狂雨骤,电闪雷鸣,下有神秘地宫开启,阴风怒吼,无数鬼灵阴怪显化而出,行走于城堡之外,鬼哭狼嚎,阴森恻然,令人闻之丧胆;上有天门大开,曼妙的仙阙道音,跨越了无尽虚空而来,袅袅绕梁,不绝如缕,良久不息。

当最后一笔带过,这个穿着道纹服饰的泥人,陡然光芒四射,慢慢变得模糊,虚幻,片刻之间,就已从昆吾视野之中完完全全消失。

与此同时,窗外忽然云消雨霁,鬼神齐暗,瞬间消失于无形。

昆吾精疲力尽的做完这一切,又取出一个肉质线团,一口骨质细针,将昆明的脑壳缝补起来,再涂上一层神奇的祛疤美颜膏,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拾好手术工具,如释重负的坐在一张古香古色的软香藤椅上。

“成了!太完美了!”

整个手术期间,完完全全没有受到外界影响!

昆吾坐在那里,感慨着,一抹额角的晶莹汗珠,靠背,搭腿,身心终于完完全全放松!

“昆吾,你太令我失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冰冷的在昆吾耳畔响起,他的脖子忽然一凉,一柄锋锐的异形银拐已经架在他的颈脖之上!

这个声音,微微嘶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昆吾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这柄灵兵,九寸八分,以银渊海海底深处的地藏秘银所打造,出自火师无明无炎兄弟之手,内蕴血煞,一旦激发,见血封喉,昆吾同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手执灵兵的人,此刻正现在昆吾所坐的藤椅背后。

“凌叔,你终于还是来了!”

昆吾没有动,神色平静,没有慌张与失措,就像往日一样,用一种很和缓的语气,与昆凌打招呼。

昆凌捏紧手中的异形银拐,死死抵住昆吾的咽喉,冷冷的喝道:

“说,为什么要在昆明的识海里留下你的道奥印记?你是不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夺取自己的亲生弟弟,偷梁换柱,取而代之?”

昆吾惫懒的靠在软香藤椅上,没有分辩,只笑,苦涩的笑,笑得比哭还难受:“凌叔,你动手得太晚了,事已至此,你即便激发秘银血煞,也无济于事了!”

“你以为我不敢?”

昆凌浑身一颤,恨得直咬牙,手中紧紧的捏着的那柄异形银拐,愣是没办法刺下去。

昆吾还是没有转过身去看昆凌,口中自顾自的说道:

“凌叔,我们这一脉的悲剧,你看了那么多年,都看得累了,我这肩负重任的人,就更加疲惫不堪了,你若一拐戳死我,我到也要谢谢你了,谢谢你终于让我解脱了!”

昆凌没有说话,昆吾的话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鞭子,一下一下的鞭笞在他的心上,他的呼吸忽然变得粗喘,捏着异形银拐的手,也不禁不断颤抖!

昆吾接着道:“你跟随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道奥印记,是双向的,一旦完成,既刻在昆明的身上,也刻在我身上,他与我,已是生死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凌叔你一刀下来,我们这一系沉重的宿命,就都解脱了!我是真的累了,身心俱惫!”

昆凌捏着异形银拐,整个人都在颤抖,却始终下不去手来。

昆吾挥起左手,轻轻拂去昆凌架在他颈脖之上的灵兵,道:

“和多年前一样,自从蛊争之局开启,你就注定了只是完完全全的旁观者,因为蛊令智昏,昆明和我当年一样,时机尚未成熟便悍然开启蛊争,后患无穷,而我却是昆明的耳目与智囊,也是他的喉舌,只有我这个上代蛊王可以作为他的向导,牵引着他走完这随时都可能丧命的一遭,我刻不刻这印记,为了我爹当年的嘱托,你都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他忽又变得疲惫不堪,恍惚间似乎苍老了十来岁,凄然一笑,道:

“无论结果如何,这个历经我们这一系,数代人苦心孤诣研究出来的印记,已今非昔比,一旦刻下,新旧蛊王互噬,完美无瑕噬魂体出现,这个活受罪,余生不安的宿命,似乎到我们兄弟这里,便会终结了。因为,如果失败了,我们这一系,再无后裔;如果成功了,如你所知,终极果实的力量,会直接铭刻到遗传因子里面,后人的力量与生俱来,无须经历这样骨肉相残的罪孽!凌叔你便是再痛恨我,我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件事情的。宿命难违,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昆明的宿命!”

听到这里,昆凌心一酸,手一松,那柄异形银拐哐的跌落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