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考虑究竟应该先去门诊部大楼那边看看情况,还是应该先出去看看医院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就听见太平间的方向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怨气和不甘,凄厉刺耳,怎么听都觉得发出这种声音的应该是个鬼。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凌血薇。
尽管非常害怕,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逃避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与其一直被困在这个古怪的空间里,倒不如直接面对面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歹我也曾经拼尽全力想要挽救她的生命,就算没能救活她算不上恩情,也至少应该能让她对我有几分好感,不至于像仇人似的见面就下死手。说几句话的机会,我应该还是有的。
当然我也没有太莽撞,毕竟医院里的鬼可不止她一个,如果太平间里的不是她,那我可就危险了。
我慢慢地靠近太平间,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想要先分辨清楚这个哭声到底是不是凌血薇的。就在这时,她忽然停止哭泣开口说话了……
“你果然来了。”
我心一沉,糟糕,被发现了!
不过我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因为我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女鬼就是凌血薇!
是她就好办!
我加快脚步打算进去跟她当面交涉,却又听到了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
“竟然在太平间周围结阵,加重这里的阴气,吸引附近的亡魂主动靠近,又利用阵法把他们困住、炼化,把他们变成陷阱的一部分,让陷阱范围越来越大……这个办法还真有效,才几天时间就变出了聚阴地的雏形。要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恐怕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聚阴地,整个江城的亡魂都得被你们吸过来……到时候,你跟你肚子里的崽子就都能修成夜叉了吧?”
说话的是弥渊!
对于他的声音我非常熟悉,绝对不会有错!就是他!
弥渊又说:“我查过你的生死簿,你生前就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根本不应该会这种禁术!说!是谁指使你的!”
凌血薇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那就受死吧!”
“等一下!”凌血薇大声叫道:“我可以帮你!”
“帮我?”弥渊嗤笑:“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就算你,凭你这点儿法力,也帮不上。”
凌血薇飞快地说:“我帮不上,难道布置引魂阵的那个人也不能吗?我知道沐大夫是你的冥妻,她肚子里还怀上了你们的孩子!可她是人,没有提供鬼胎所需的阴气,所以你每晚都得跟她交合,把你自己身上的鬼气注入她的体内,想要把她炼成聚阴之体!我说得没错吧!”
“……你知道的太多了!”弥渊明显动了杀念。
凌血薇语速更快:“可你不觉得那种炼化速度太慢了吗,而且还会不断遭来天谴,你能扛得住多少次?不如留着我的命,留着这个聚阴阵,我可以把阴气分一半给她!这样你们的孩子可以更快成长,而且报应也不会算在你们头上!”
我听得几乎傻了,弥渊每晚与我交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段时间我做的那些梦,其实都不是梦?!
炼成聚阴之体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变得跟这块所谓的聚阴地一样,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引鬼魂过来,然后吸收掉他们身上的阴气?!那我成什么了!
怪不得自从怀了孩子以后,我就变得能看见鬼了,身边的灵异事件也越来越多,原来是因为弥渊一直往我身体里注入阴气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不小心踩中了地上的一块碎石,太平间内立刻传出弥渊的暴喝:“谁在外面!”
糟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抓住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我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像是被风扬起的树叶一样越飞越高。这种无依无着的状态让我非常恐惧,我下意识地双手乱挥,试图抓住点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
“砰……”
突如其来的闷响吓得我打了个哆嗦,我发现自己其实趴在桌子上,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我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我其实有点轻微的恐高症,这跟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以及对玻璃瓶子的莫名恐惧一样,都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我缓了缓情绪,把灯打开,这才发现先前那声闷响的来源……桌上的文件夹被我扫到地上去了,想来应该是我在梦里扑腾的时候弄的。我把文件夹捡起来放好,顺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十一点半,该出发去重症科了。
走廊上还是没人,我提着心走到护士台,看到李歆瑶坐着值班的时候,有种看见亲人了的感觉。她也看见了我,惊讶地问:“沐大夫你没回家啊?”
“昂,不小心在办公室里睡着了,刚醒。我随便转转,要是没啥事儿那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不确定李歆瑶知不知道重症科那边的情况,也就没跟她说实话,免得吓到她。
她说:“不对啊,七点多的时候我去过你办公室,你不在啊。”
这怎么可能,我从五点多下班以后就没离开过办公室!除非……
除非我之前的经历都不是梦。
“小李,现在几点?”我急急地问。
李歆瑶怔了怔,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说:“十一点半。”
我有种时间倒流的荒唐感,我记得非常清楚,“梦”里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是有人在我的电话上做了手脚,还是我做了个预知梦?亦或者真的是时光倒流了?
这些疑问没人能为我解答,我心事重重地到了重症科,却发现所有ICU病房的窗户都被遮住,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窗户全都遮起来?这不符合规定吧?”ICU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的地方,怎么可以这样遮住呢?
重症科值班的刘医生不答反问:“沐大夫,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呃……我想看看上个星期送进来的那个王红怎么样了。”那也是我亲手开过刀的一位病人。
刘医生想也不想就说:“她挺好的。”
“哦,那能让我看一眼吗?”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冒昧,可能会让刘医生不高兴,但我更在乎凌血薇今晚能不能被除掉。
刘医生瞬间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望向病房,脸上明显有恐惧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那可不行,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而且现在太晚了,病人们应该都睡了,你进去会影响他们休息。”
这是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拒绝理由,但我就是觉得她刚才那个表情很不对劲。他们不早不晚偏偏就是今天把窗户全都遮起来了,为什么?
该不会……
该不会里面的所有病人全都死了吧?!
我回想起葛老头儿的惨烈死状,以及方才那个“梦”里弥渊和凌血薇之间的对话,愈发觉得脊背发寒。如果他们真的密谋要把这里变成聚阴地,那我们医院的所有病人和医护人员迟早都得死。
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刘大夫,你就行个方便嘛,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保证不影响病人。王红的情况有点特殊,我真的很不放心她……”我试着跟刘医生商量。
其实探视时间主要是用来限制病人家属的,对同院的医生并不会那么严格地执行。大家都是同事,都知道进入ICU病房应该注意些什么,之前接诊的主治大夫想要过来看一眼,其实重症科一般都不会拦着的。
但是今天,刘医生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我:“不行,要看也明天再来看,今天晚上不行。”
“今天晚上有什么特殊吗?”我压低声音说:“其实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而且……”
“沐大夫,我有点累了,想去眯一会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刘医生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刚要开口,忽然听见病房里传来一连串铃铛声。
ICU病房里为什么会有铃铛?
“……你们是找了道士过来作法驱鬼吗?”我知道这么问非常唐突,但我实在厌倦了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对话,索性直接挑明了。我知道他们这边不太平,而且就是为了帮他们解决问题才来的。
这样,他们总没理由继续撵我走了吧?
刘医生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满脸为难地说:“咱们都是受唯物教育长大的,可是……唉,既然你知道我们科的情况,那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吧。反正就今天一晚上,明天一切都恢复原样,你到时候再过来看你的病人,我绝对不拦着你……”
他说话的时候,病房里的铃铛声越来越急促,甚至还隐隐地出现了风声。ICU病房需要保持无菌环境,是绝对不可能开窗的,所以那风一定是阴风。
我正色道:“其实我是想帮你们才来的。我有个朋友在这方面挺擅长的,他给了我一个法器,说是肯定能镇住不干净的东西。但我不能拿给你看,必须得自己放进去才行,你能让我进去一下吗?”
“这……”刘医生非常犹豫。
我又说:“多个办法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万一管用了呢?你也不希望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直留在病房里害人吧?”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去问问我们主任。”刘医生说。
“好,你去问吧,我在这等着。”我又看了看时间,距离零点已经很近了。
弥渊,你差不多也该露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