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毛丽对着电脑很茫然,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成了一堆堆的蚂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灭掉那些蚂蚁,就如她始终赶不走心中的蚂蚁一样。每到夜深人静,心里就有蚂蚁在咬,一点点地啃噬,她难受却又无计可施。她很喜欢跟尘聊天,就因为他也曾经说过这么句话:短暂的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漫漫长夜心中浮生的那种慢性痛苦,像蚂蚁,捏不死,也赶不走。毛丽因此跟他产生共鸣,偶尔也会说几句真心话,比如我其实一点也不快乐云云。
的确,毛丽很难说自己是快乐的。她尽管开玩笑肆无忌惮,狐朋狗友一群群,异性朋友数不胜数,但真正交心的极少,能有机会发展的几乎没有,她常自嘲地称自己的朋友多是酒肉朋友。其实是她一直恪守原则的缘故,吃喝玩乐怎么着都行,一涉及感情立马就闪,闪得比兔子还快。所以来出版社两年,她从未有过绯闻,慢慢的人们就了解,她就是一张嘴不饶人,看似热情奔放,其实拒人千里,她笑着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这么多同事,白贤德大约是唯一一个窥见过她心思的人。毛丽有时候下班很晚,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稿到深夜,白贤德家离出版社很近,偶尔上楼看她,发现她对着电脑一动不动,满脸泪痕。那个时候的毛丽,跟白天的疯疯癫癫判若两人。
这样的生活竟然也过了三年。
毛丽没有料到,她的生活因为一个电话而改变。先打电话过来的是她妈,毛丽才喂了声,她妈就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喂你个魂啊,你还有气啊,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死在外面也要人收尸吧,几个月都没个信,老娘白生你养你了!我的腰痛了几个月,就是外面捡的,你也回来看看吧?这些年我容易吗我,不图你金山银山地搬回来,你就是给老娘倒杯水,也不枉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吧?可你个死东西,几个月没个信,你怎么不死啊,死了我也就断了这个念了……”
毛丽她妈就是这样,天生的刀子嘴。毛丽从小就是被她妈骂大的,这导致毛丽的脸皮一直比常人厚,但心眼跟她妈一样,软得很。每次回家,她妈总是嘴里一边骂,一边进厨房忙着张罗毛丽爱吃的,晚上睡觉,还要起来几回给毛丽盖被子。刚离婚那会,毛丽大病一场,她妈怕她寻短见,常常在床边守到天亮,可白天嘴里照骂,边骂又边给毛丽熬鸡汤补身子。毛丽关在房里大哭的时候,她妈就坐在门外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哭着又骂。毛丽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搬回到自己的房子住,房子在银滩的海边,她妈那次去看她,大门紧闭,又不肯按门铃。大冷天的,她妈在海边吹了半宿的风,就是为了给毛丽送新织的毛衣,怕她冷了没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