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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桐城四秀

约摸行出十几里路,便见稻田深处的林蔓中隐约现出一座庄园,远远看去,这庄园占地颇广,围墙高过丈许,墙边绿柳扶摇,影影绰绰,依稀可见院落内的青砖红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吊脚飞檐勾连相接,想必离得近些再看,应会更为气派。

韩商猜知这便是武家的绿荷庄了,眼看那细柳殷殷,仿若碧海柔波摇曳荡漾,心中暗想莫不如叫它“绿柳庄”更为得当。正想着,坐下马行得甚疾,转眼便已到了庄门口。

武青云当先拍马赶到,正待招呼韩商下马,可马蹄还未停稳,那兽头庄门里蓦然走出四五个家丁来,为首一个老家丁还未走下石阶,便手抚左边的石狮子,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二爷,四爷,您快看看去,三爷恐怕......”

这老家丁神色惶恐,显然是惊吓不浅,他话音未落,武家三老登时滚鞍下马,并不答话,大踏步便朝庄中赶去。

武素心催马后至,听了老家丁的话,一时不知所措,自顾自地说道:“三叔所中必是断魂砂之毒,药已用了多时,这时应该醒转过来,怎会出了差池!”

她神色一凛,急忙问那家丁道:“陈伯,不知我三叔是何症状?”

老家丁略作沉思,道:“自小姐给三爷用了药,三爷果真醒过人事,可自小姐走后,三爷浑身却浮肿起来,伤口还向外渗出黑血,情形好生不妥!”

武素心沉吟片刻,便即转忧为喜,翻身下马,道:“原来如此,不必担忧!”转身冲韩商二人道:“两位请进庄稍坐片刻,我去看看三叔伤势如何,稍后便来。”说罢也不耽搁,迈开脚步便进了庄门。

韩商与夏铭焉也已下了马,遵从武素心的嘱咐,随在那老家丁身后进了庄门。二人虽与那位武家三爷素未相识,但方才安危共系,此刻怎能不有所牵挂,任这庄中景色如何新奇别致,却也无心观赏。

直至到了正厅,见迎面的青地木匾上书四个錾金大字,正是“止戈为武”,韩商顾文生意,不由得会心一笑。

两人由老家丁引入堂中,进门后绕过一扇紫檀木山水屏风,放眼一看,才见堂中布置大方得体,一间正厅两间偏厅,虽无雕梁画栋,可挂画笼鸟,别有一番风韵。正厅下两排共八张红木大椅,邻座中间各放着一只檀木茶几,老家人请兄妹二人上座,二人执意不肯,便坐在了下首。这时家丁端来茶水放在几上,大雨才倾盆而至。

夏铭焉见表哥神情木讷,一言不发,似乎心怀惆怅,她独坐一旁听着窗外雨声轰隆,甚觉无趣,终于说道:“商哥,那武家姑娘自称是李重生弟子,我看也未必是亲传,看她的本事,最多不过是尚虚门中辈弟子,与你相去甚远。”

韩商岂有心情听这些闲言碎语,便起身来到侍陪的家丁身前,见这家丁年岁在四十上下,面相忠厚,想必口中的话不会有假,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大哥,武三爷因何招惹到那些灵波教恶徒?”

那家丁见韩商器宇轩昂,语气却如此客气,便恭敬回答道:“回公子的话,我听人讲,早上这一行足去了二十人,除了三爷被伤之外,更有十三名庄客还送了性命!当时三爷听对头说了一句‘尚虚门不过如此,酒囊饭袋不堪一击,若是能遇到***,管教他摘了天下第一的招牌’。啊,这避讳的话我就不详说了。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大爷与尚虚教主李道爷交情过命,因而我家小姐才有幸拜到他老人家门下,方才这位女公子的话,实在是冤枉了人。”

接着又道:“我家三爷脾气火爆,听了这话十分恼怒,三言两语不合,便与对头动起手来,这才......”说到此处摇头兴叹,便没了下文。

韩商暗自琢磨,料想依灵波教的行事作风,必是那上官玉宁挑衅在先,这才惹怒了武桐城,又接着问道:“大哥,恕我无礼再问一句,不知几位武爷在这一带是何名望?”

家丁还道:“这位公子不知出自哪门哪派,江湖中的事我虽不怎么知晓,不过我自幼在武家做活,知道四位老爷当年可不叫什么‘桐城四朽’,分明是叫做‘桐城四秀’,皆是远近闻名的侠义之士!四位老爷慷慨好施,年成不好时还常慷慨解囊赈济灾民,连佃户的春秋课税也都能免则免,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还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单是与***交好,每年来此云游落脚的尚虚门道士便不下百位。”

韩商心中已有分寸,接着打听道:“不知四位前辈除了武小姐外,可还有什么传人?”

“有的有的,二爷,三爷,四爷各有一子,只不过都不习武,而是分别照看武家在周遭市坊中的生意。个把时辰前庄里已派人去开封府、大名府、澶州通知了三位少爷,得知三爷受伤,想必明日就该赶回来。”

韩商作揖谢过这名家丁,徐徐转身回到座位,心中一时感慨良多,忖思道:“武家四位前辈必是厌倦了江湖岁月,有此机缘,却只把女儿送到***门下,女儿家日后毕竟是外姓人,本家三个传人却都已从商,看来桐城武家当真决意退隐江湖了;可即便如此,却也不免沾染到江湖仇怨,当真世事难料啊!”

他想到此处禁不住一声叹息,只盼武家三爷吉人天佑,转危为安,心中也算能踏实下来。

夏铭焉不知他心中所想,连忙问道:“商哥,你为何叹气啊?”

韩商蓦然想起方才与灵波道士比剑的情形,心中不免后怕,一时间陷入沉思,暗想这刀悬颈上、打打杀杀的日子诚然使人厌倦,到头来得到多少,或许便会失去多少,还不如像桐城武家一样,明哲保身,早日退隐江湖为好。

听表妹问起,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笑道:“铭焉,你说我爹若不教我武功,让我从小做个游手好闲之人,整日斗鸡养鸟、牵黄擎苍,岂不妙极!”

夏铭焉听他出言怪诞,连忙驳斥道:“那如何是好!习武虽苦,但毕竟有习武的好处。倘若别人欺负你,你便还以颜色;倘若路遇不平之事,便如今日,你就可以拔刀相助!商哥,当时你一招‘水曳青岑’打得那灵波道士丢盔卸甲,着实潇洒得很!我若把这事告诉姑父,他必定夸你是‘虎父无犬子’!”

正说到此处,忽听门外脚步声杂沓,又听有人说道:“我说乖侄女,想不到你在***身边学了这么大本事。嘿嘿,想当年他老爷子落难之时,幸亏我们四兄弟出手扶持,不过此时怕是大罗神仙也奈何不了他了。”

说话之人正是武阔海,话音才落,一行人便已到了门口,正是武家三老和武素心。

韩商兄妹急忙起身相迎,韩商当先问道:“武三爷是否无恙?”

武青云笑道:“只是体内蛊毒顺着伤口流出来了。这毒果真厉害,若不是素心及时赶回来,我们三个老不中用,这时怕是要......。”避讳之词并未出口。

韩商大觉欣慰,颔首道:“无事最好!武二爷说得对,武姑娘年纪轻轻,却能得***真传,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

武青云摇头一笑,道:“哪里哪里,女儿家舞刀弄枪,再好的本事也终究有失娴雅。来来来,咱们别站着说话,二位请上座!”说罢伸手一领,兄妹二人便坐到了客位。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淮北地界虽无梅雨时节,可适逢雨季,雨水一来也是铺天盖地,倾盆泻瓴,昼夜不歇。

武青云看着窗外大雨滂沱,心如沉水,才一落坐,便如坐针毡般连连感慨,道:“雨势如此大,两位少侠唯有暂住这里,让老朽几人略尽地主之谊了。”

韩商不知他所叹何事,当下也不便冒昧相问,只好应道:“正有此意,只是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