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和二姐的童年往事不胜枚举,但每当我们团聚时刻“忆苦思甜”,那个“炒米换笔盒”必定是“保留节目”。而每次结束回忆,我们总会互开对方的玩笑——我说她曾经是一个“骗子”,她称我小时候是一个“傻子”。
我出生于20世纪七十年代初,那个时期中国农村普遍很穷,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可以这么说,像我那种年纪的孩子,我们的整个小学时代,几无什么零食可吃,像我这样的家庭,吃得最多的无非就是炒米——盛升把米,放上些许糖精,在锅里炒熟。
在我的记忆里,还没上小学前,“炒米”这样的零食,母亲每月会做一次,每次炒三小碗的样子。这三小碗炒米,就每人一碗,分给我们三姐弟——我和两个姐姐。之后,我们就将分得的那碗,各自找个地方藏起来,吃多吃少便由着自己。
不过,我的那一碗,每次总有半碗,是给二姐吃去的。是不是自己对二姐特别好?其实不然。那又是为什么呢?因为二姐有只漂亮的笔盒。二姐比我大三岁,那个时候,她已读一年级,成绩比较优秀。那只笔盒,是她评上三好学生的奖品。
当时的我,虽然还没上学,但对铅笔、橡皮这类文具,保持着无与伦比的偏爱。记得,有一次,父母很难得地带我去了趟城里,村里其他孩子嚷着要吃要喝,可我竟然要求买一块橡皮或一支铅笔。可想而知,二姐的那只笔盒,对我具有多大的诱惑力!
然而,小时候的二姐,算不上是慷慨之人。尽管我对那只笔盒“垂涎三尺”,但她绝不因此“无私奉献”。只有在每次分了炒米后,她自己那碗已吃光,而我的只吃了一半时,她才拿着那只笔盒,不时地在我面前“招摇”。
显然,那个时候,我经不住诱惑的。这时,她会乘虚而入,欲言又止地说:“你要我的笔盒可以,不过……”我还没等她说完,便急不可待地追问:“不过什么?”于是,她就堂而皇之地提出:拿我那半碗炒米,跟她换那只笔盒。
结果,不难想象。尽管我对那半碗炒米是那么依依不舍,但终究敌不过那只笔盒散发出的无穷魅力。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对那只笔盒的“占有”,一般不会超过两天时间,二姐的理由总是很充分:“我没说给你呀,只是让你用几天的。”
那个时候,我纵然有百口,也难以辩赢——因为我的那半碗炒米,已落进了二姐的肚里,而我们当初交易的时候,根本没立下任何凭据,也无人在场证明,一切都成了糊涂账。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那样的情景,不止发生过一次,它一直不断地重演,直到我读小学。
当然,随着光阴的荏苒,等我们长大成人后,二姐一改儿时的小气,变得非常大方,在我成家立业之前,数次手头拮据之际,她总是慷慨解馕,资助我渡过难关。不过,那件“炒米换笔盒”的往事,还是印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而在这“骗子”和“傻子”的长期互称中,我们不知不觉地从不同角度吸引了经验教训,直到如今,当我们双双跨过不惑之年的岸堤时,从事服装经营的二姐,总是以诚信为本,将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而我在漫长的文字生涯里,始终以契约为重,几乎没上过一次当、受过一次骗。
“炒米换笔盒”这件往事,对于我和二姐而言,或许只是童年时期的一个游戏,但它以一个负面案例的方式呈现,不断地被我们重提和强化,于无形之中给了我们诸多的警示,甚至于影响了我们的整个人生,这也许是完全出乎我们意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