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消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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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苏黎的电话。苏黎说老兵死了,公安局去人了,确定是正常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六点左右。我是五点半左右走的,只隔了半个小时,老兵怎么就死了呢?

“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有负担,我们都这样分析,老兵以前是有心愿未了,才坚持着这口气,你不是答应他写书吗?是你让老兵闭上眼的,你真正做到了临终关怀,我们都自愧不如!”

苏黎的意思是我让老兵死了,是做了一件善事?这是什么事啊?让我别扭得想撞墙。

连续三天,老兵的丧事办完了,自始至终我都帮着苏黎他们料理老兵的安葬,借此安抚我内心的不安。

老兵走了,他带给我心里的那种冲击也随之减弱了,写书也就是一个突然产生的想法而已,罢了。不料,苏黎的一个电话又把我放下的念头提了起来。苏黎说,“姐,你是鸟作家吧?老兵有遗言,他的所有财产都给鸟作家做写书经费。”

“什么?”

“姐,你发横财了,老兵的拆迁补偿款和房子都归你了。”

“我怎么能接受这笔钱?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这不存在你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更不存在人格问题,这是老兵的遗嘱,我们没有任何权力处理这笔钱。你不接受让我们怎么办?”苏黎一字一眼,有点不容置疑的官腔。

“那是你们的事。这样,这书我不写了,就不存在经费之说了。”

“老兵的遗嘱上没有写如果你不写,这笔钱怎么处理,所以,这钱你必须接受。”

“我如果就是不要呢?”

“姐,接受这笔钱吧!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叫我怎么办呢?悬着,就是我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年度考核挂了,硬伤,谁想提我都提不了。姐,好事做到底,你明早十点到我们单位来一下,我在单位门口迎你。就这样,挂了。”苏黎急忙挂了电话。

突然飞来一笔横财,你不要都不行,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我突然觉得这事有些诡异,想着想着,就想到诈骗上了,一旦想到了,就越想越像了,最后我几乎可以认定这是一个组织庞大又缜密的诈骗集团,从那个路边倒下去的老太太到俩警察到老兵都是骗子。现在是一个防火防盗防坑骗的时代,骗子什么招数没有?我决定明天到政府去一趟,但绝对是先“深入敌后”找苏黎,找不到苏黎,我就报警。我绝不会被骗子引到茶社等其他地方套我的银行卡信息的。

区政府上班的时间是早九晚五,我怀着端掉一窝骗子的豪情壮志,九点十分进了芙蓉区政府找苏黎,结果我见到了苏黎。我脸一下子发烫了,我把自己搞到了一个“不是不要钱么,怎么会来得这么早”的难堪境地。还好,苏黎好像没这么想,很快进入了一本正经办事的状态。

我看了老兵留下的遗嘱后,才知道老兵叫钱满仓。这个钱满仓能给鸟作家多少遗产呢?苏黎给我拿出了若干文件、若干数据,让我学习、过目,然后征求我是要分房还是要折成钱,我说你随便。苏黎不嫌麻烦,把两种结果都给我算出来了,如果要房,按最小套的算,需要我再补三十八万,如果不要房,折成钱是二万六千三百四十六元。老兵的住房只有十二点三平方米。

这就是我飞来的横财。

“姐,你决定,如果你嫌房子小,我给你算套大的。”

“不,折钱吧!”

我决定要这笔钱了,第一我来了个大早,已经给人有了迫不及待的印象,覆水难收,不要就是装君子,更让人不齿。第二我已经知道这个数字了,再说不要,就有嫌钱少的嫌疑。

大概是怕我反悔,这笔钱没有让我走烦琐的法律程序(也许政府替我走了),真像天上掉下来一样,快捷得不能再快捷地飞到了我手里。我手捧着二万六千三百四十六元问自己,这只是钱吗?回答:不是。

不是,我就应该考虑真写书了。

事情刚过去一天,苏黎又来电话了。我说,“我现在都怕你电话了,不会跟老兵有关系吧?”苏黎说,“姐,您说着了,真跟老兵有关系,关系大了。姐,连战要来西安城了,我们策划了一个国民党抗战老兵关怀座谈会,请您现身说法,还请您说一说写书的事,当然,也并不是要求您一定要写书。姐,您好事做到底……”

我一口答应了,无论如何那钱还是钱,拿了人家的手软。这时我感到“好事做到底”这句话是有颠覆性错误的,坏事能做到底,底就是法律审判的枪声,好事与坏事的行进方向相反,好事是向上的,越多越久就越高,未来也许有顶,也许没有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