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海棠默然,翠姨说过母亲之名乃是禁忌,江湖中人无不讳莫如深,自己便是行走在外也是万万不能透露。看君惟明那表现,亦是如出一辙的忌讳。她低头,轻声说:“是,她便是我母亲。”
二人沉默一瞬,君惟明摇头,“不说这个了,幸而上天开眼,让大哥寻到了你,你随我回堡,我日后必不再让你独自在外受苦了。”那欢喜溢于言表,却是发自内心。
君海棠心中有所触动,眼前一切便像做梦一般。她从未想过除了翠姨,自己还有别的亲人。而眼前这个喜悦盈脸的英俊男子,竟是自己的兄长。
待二人走出林边,君惟明掩不住激动,向在外守候的众人说明缘由。众人俱是惊讶非常,唯有青衣公子面色一凛,低声吐了句:“君海棠?”眼中有异样光芒忽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恭喜大哥如愿以偿。”
君惟明指着青衣公子道:“这是大哥的结义兄弟林渊,他对大哥有过救命大恩,可谓生死之交。”
君海棠对着林渊叫声“林二哥”,却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异,仿佛狮子见到猎物般,闪着丝丝算计。
待众人起程回堡,君海棠望着马背苦笑不已,她可从来没骑过这畜牲。君惟明知她脚伤在身多有不便,于是笑着将她一把抱起,“这有何难?来跟哥哥共乘一骑。”
君海棠忐忑不安,共乘一骑,两人势必会肢体接触、气息相拂,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究竟是不太妥。
果然,待马儿撒开四蹄向前飞驰,她侧坐在君惟明身前,时刻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热度与呼在头顶耳际的温热气息,她脸上不由飞起晕红,僵着背脊努力坐直。
“小心!乖乖坐好!”
腰间大手一带,她刚要直起身,又复跌入他怀中。
掌下人腰肢柔软,少女初长成的身躯楚楚,君惟明想起二人在渔船上的际遇,心底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君海棠面色潮红头埋在披风内,努力数次想坐直却徒劳无功。她不禁泄气心道:“反正此人是我兄长,又有什么关系。”她索性扯着披风边角,放松靠在他怀里,一颗心却腾腾升起,仿佛飘在云端。入夜,众人在客栈休憩,君海棠正对镜梳发,屋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快如鬼魅。君海棠急扑到窗边,却见寂暗夜色里,伫立在墙角的一条纤细人影向她轻轻招手,瞧那身影依稀便是昨日的紫衣女子。
海棠不由得心念一动,跃窗而出,跟着她穿街过巷,来到一座小桥下。紫衣女子回过身,向君海棠躬身行礼,“紫薇谢过姑娘相救之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君海棠不答反问:“你是逍遥宫弟子?”
紫薇似早料到她有此一问,“那你呢?逍遥宫独门轻功‘迷踪幻影,踏水无痕’从不传外人,你到底是何人?”
二人对视半晌,都不肯让步。君海棠已有些不耐,转身作势欲走,紫薇的声音瞬时在身后响起:“不错,我乃逍遥宫弟子。姑娘现下也应坦诚以告才是。”
君海棠并未回身,只轻声说:“我名叫君海棠。”
紫薇神色骤变,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她一会,突然跃起朝她攻来。
两人距离太近,君海棠一惊之下竟无从闪避,只得举臂相迎,扬起的掌心上下翻卷,有如落叶在风中飞舞。
这是逍遥宫的秋风落叶掌法,紫薇显然认得。数招之后,她便旋身后退,目光在君海棠面上徘徊逡巡,“姑娘说自己是君海棠,有何凭证?”
君海棠不欲揭开面具,便淡淡道:“除却轻功,逍遥宫尚有另外两大秘技。怎么,还不信么?”
紫薇眼中仍有疑惑,好一会才说:“并非我不信,只是事关重大,姑娘还须随我回去见过长老。”
君海棠却摇头,“现下不行,我须先去君家堡查探一些事。”
不料紫薇竟伸手拦住她,急道:“你可知逍遥宫与君家堡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君天雄身为武林盟主,领六大门派围剿逍遥宫,最终害了崔宫主的性命。如今君家堡处处与我逍遥宫为敌,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此言宛如巨石重重砸在君海棠心口,多年的疑虑在她脑里徘徊,此前只隐约得知一些君家堡与逍遥宫的恩怨,但如今完整地从他人口中听来,那真相竟是如此的残酷。“君堡主究竟是不是父亲?他为何如此?”君海棠纷乱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定要问清楚、查清楚,他为何如此!”心念一定,人倒是慢慢冷静下来,她侧过头,语声冰冷,“我意已决,此次去君家堡,你们莫要跟来坏我的事。”说罢转身飞身而去。
今夜无月,天际只留数颗星子,初春微寒拉长了寂寞之夜。君海棠沿着高高低低的瓦片轻点飘行,心也在高低中起伏不定。年少之心存不住疑惑,她心道,不如今夜就去问个明白。
回到岳阳楼,君海棠径自去敲了客房寻君惟明,“我娘可是你爹杀的?”
君惟明闻言蓦然一僵,怒道:“却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当年君天雄身为武林盟主,领六大门派围剿逍遥宫,这也是谣言?”君海棠心中只反复叨念着紫薇说话,忍不住语气变硬,面色转冷。
君惟明神色数转,想是怒极,他伸手重重一拍,身边案几哗然倒地,碎成片片。
“当年围剿之事,是爹的毕生大错,他常追悔自责不已。此事曲折颇多,但你娘绝非爹爹所杀!”
君海棠不由得再次迷茫,心中的疑虑似乎一点点散去,却又重新汇聚于心底更深处。次日众人皆归心似箭,策起马来一个比一个飞快,途中只见烟尘滚滚,袍裾飘飘,未近黄昏已到洛阳城郊。
城郊秀木满岭,流水潺潺,景物变换处坐落一片巍峨耸立的大堡,门前那面红色大旗在夕阳下迎风飞扬。一只与君惟明袍角处别无二致的兽形物,在旗面上随风撩爪,威风凛凛。君海棠举目凝视,心想:“这般威风气势的商家,倒也是第一次见。”
堡门敞开,几骑人马飞速驰出,将君惟明一行迎入,前面一处大院门前,早已立满侍卫,人人肃然行礼。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一条粉黄身影从院内闪出,飞一般扑入君惟明怀里,又跳又笑。
君惟明笑着将妹妹安抚好,回身欲扶君海棠下马,她却侧身避开,脚轻点在马镫上借力上纵,一个旋身飘落于地,轻纱裙裾仍在身周飘旋。
“啪啪啪”几声,林渊鼓掌走近,“海棠妹妹家学渊源,轻功当世无双!”
君海棠哎哟一声,脚踝伤痛发作,君惟明眼疾手快将她抱住,责备道:“逞什么强,真是任性!”
粉黄少女原本欢快的脸上露出困惑,目光在三人间兜转不停。
君惟明向众人道明缘由,拉过少女对海棠说:“这是小妹惟馨,年方十六,该叫你声姐姐。”
君惟馨一怔,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阿娘只生了大哥和我,又哪里来的姐姐?”
此话一出,众人尴尬立显,谁都知道君家堡堡主只有原配夫人一名,那君海棠,充其量不过是私生而已。
君惟明面色已不好看,此时,方才跟着少女一同出来的温婉女子急忙上前化解僵局,“我名叫苏婉,如妹妹不弃,叫我一声婉姐便好。”她水样容颜,语声柔媚,便是铁石心肠都会为之融化。
君海棠微诧,却也不是傻子,她左右望望,已是了然,“婉姐?恐怕该叫大嫂吧。”苏婉脸上飞红,嘴边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当众人问起君海棠这十几年在何处度过,她含糊编了个故事推搪过去,只道在小村中抚养自己的婆婆已过世,她这才孤身一人在外流荡。林渊侧头看她半晌,脸上似笑非笑,却也不置一词。君海棠在堡内休养半月,脚伤这才痊愈。这日她抱膝坐地,仰望一树春天,回想起她半月前由君惟明引到此地,刚看见那一片海棠花树时的惊喜。
丫鬟壁影笑道:“这花和小姐同名,也难怪小姐喜欢。”
君海棠微微一哂,转眼望见她手上的描金盒子,有些诧异,“这是何物?”打开来,里面珠光流动,竟是不少上好的女子首饰。她平日在谷中见惯了宝物,此刻看到满盒璀璨,却也不觉得有何稀奇。
壁影拾起一支珠花插在她发间,“君家各地商行带来给各位小姐的饰品,少主命我先拿给小姐挑选,看来少主最疼海棠小姐,比对惟馨小姐还要上心。”
君海棠见她兴致正高,也随她去闹,转眼瞧见盒中一条细链色泽有异,捞起一看,那链子通身乌黑发亮,似是极韧。她暗用内力一扯,细链却纹丝不动,注目细看之下,整条链子竟是用极寒乌金锻造而成。她心念一动,将仅剩的那颗黑珍珠穿过细链,挂在胸前,心想自己须得寻机去一趟岳州将珍珠赎回。
半月以来,君海棠一直念念不忘那幅画,只是君惟明每日都在书房处理事务,堡内人来人往,她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探查。
耳旁忽有轻笑传来,她转头看去,林渊一身素白长衫,描金束带,说不尽的风流潇洒。此人这段时日常来此,总盯着她细看,仿佛想将她脸上的易容面具盯出个洞来。这下可好,原本对她有成见的君惟馨越发对她冷漠了。
林渊笑道:“今日我与你大哥要去洛阳城,你不如一同前往?”
君海棠正想说好,忽而想到这可是个查探的好机会,忙摇头拒绝。半个时辰后,估摸君惟明和林渊二人已离堡,她便偷溜入书房。只是翻了半天,却始终不见那画的身影。
书案上,一张大红帖子躺在层层账本、书信之间,君海棠心头忽地一跳,不由自主走过去,拿起红帖轻轻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列了许多要采办的物事,赫然便是婚礼所需物品,她心里漫起一丝涩感,总觉得君惟明这一成亲,挂着她的心思便会少了几分。红帖最后一页写着吉日,竟是三个月后,她猛地把帖子合起,啪一声摔在桌上。
君海棠望着红帖,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这世上除了翠姨,如今就数君惟明对她最好,平日一幕幕闪过,她发觉自己竟然不愿他和苏婉成亲。半晌,她低头喃喃自语:“傻海棠,他是你哥哥,就算成了亲,总不会就不理自己的妹妹。”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间中还夹着几句惶恐低语:“少主……少主息怒。”
君海棠闻声惊住,他怎回堡来了?跳窗已来不及,书案后有个半人高的柜子还算宽大,倒是能避一避。
未几,众人入得房内,扑通便跪倒了大半,“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君惟明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起来说,究竟是何人所为?”
“伤及余掌柜的似是逍遥宫武学,但李教头说,与他交手之人却是带西域口音。”
众人闻言沉默,君惟明沉吟道:“此事大有蹊跷,按以往来看,逍遥宫就算与君家堡为敌,却从不骚扰君家商行店铺,为何这次却异于平常?”
“大哥,会不会是因为海棠,所以逍遥宫要先下手为强?”说话的是林渊。
君惟明瞧他一眼,却道:“他们若得知海棠在此处,要来也该是来君家堡,断无理由去骚扰君家在外地的商铺。君福,你和李掌柜一起回长安料理此事,不必声张。”
众人应了退出去,一时间房中只剩下林君二人。
那林渊叹道:“大哥已饶过逍遥宫弟子数次,对海棠的爱护之心可见一斑。”
“海棠这十几年来孤苦伶仃,我只恨没能早些找到她。无论如何,日后我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藏在柜子后的君海棠听到这番话,原本蹲得腰腿酸楚的不适感霎时消失无踪,心里仿佛有股蜜流细细淌过,说不出的开心愉悦。
林渊笑着拿起那张红帖,“大哥三年孝期将满,小弟就等着喝喜酒了。”
君惟明应了一声,“你有空也去陪陪惟馨,小妮子近日一直见不着你,抱怨我给你的事务太多。待我婚事办完,下面也该办你二人的终身大事了。”
林渊却笑笑,岔开话题,“我看海棠在堡里闷得慌,要不哪天带她到洛阳城逛逛。”
君惟明却道:“不急,过两日我自会带她去。”
林渊走后,君惟明还一直坐在椅上不知想些什么。君海棠蹲得腿麻,刚移动身子,便有一阵掌风夹着冷冷怒喝袭来,随即她便被一只大手拎拽出去。
君惟明凝神定睛看清手中的人,不禁一怔:“怎么是你?躲到书房里来玩什么把戏?”随即放开她,眼中有丝丝疑问。
蹲久了双腿麻木,君海棠一个不稳,摇晃软倒,恰好歪入他张开的臂膀内。虽隔着布料,灼热体温仍在刹那间晕红她双颊。
君惟明亦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将她扶正,“你要来书房,用不着跟做贼似的,下次莫再这样。幸亏我今日出手不重,否则伤到你那可如何是好?”他脸上看不出喜怒,黑幽双眸静若深潭。
君海棠侧头看入他漆黑星眸里,“你为何对我这般好?难道就因为我是你妹妹?”
君惟明哑然失笑,“傻丫头,怎么尽问些傻问题?你是我妹妹,我对你好自然是天经地义。”
不想君海棠听罢却低眉轻语,若有所思,“若我不是你妹妹,那你可还会对我这般好?”
君惟明怔了怔,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半晌不知如何回答,而她却自顾自一笑,“瞧我说的甚么傻话,我自然是你妹妹。只不过觉得你这个大哥来得太突然,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君惟明忙岔开话题说:“你四岁时来堡,我还曾经抱过你,你长大后却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君海棠愣了一瞬,极力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君惟明见状摇头,“你相貌与小时候相差太多,幸亏肩头的海棠刺青绝无仅有,是崔……是你母亲手刺绘,否则即便你自己跑来跟我相认,我都不敢认。”
君海棠忽然兴起逗他的念头,“我小时候什么模样?如何与现下差了许多?”
君惟明闻言语窒,垂目思索一瞬,措辞小心至极,“你小时候长得极是……清秀,如今却是可爱多了。”
君海棠尽管肚子已笑得痛死,但面上仍极力忍住,“上次在岳阳楼逃走的姑娘,为何叫你登徒子?”吐吐舌,心中暗庆未被他瞧破。
君惟明面露尴尬,最后到底还是说了,“还不是为了寻你?但凡逍遥宫的女弟子落入我手上,我定要查探清楚。只是那刺青在肩头,因此也害得我也落下不少骂名。再说那时岳阳楼一行人都是男子,我又怎能让别的男子去查探自己妹妹的身子?”
君海棠瞧他心情不错,便悄声问:“那幅画……可让我看看么?”
君惟明望了她一瞬,叹气说:“那本来就是你母亲的画像,现在也算物归原主。”说罢转进里间。一阵咯咯作响,再出来时,他手中已多了一幅画卷。
君海棠颤着手将画卷展开,卷轴滚过处,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跃然纸上。图中女子的脸庞,对她来说是最熟悉不过,每日览镜梳发或是临水净容时,她都能看到这张相似的脸孔。图中所绘之人,正是她的母亲,昔日逍遥宫第十五代宫主——崔雪莲。
眼前画像渐渐模糊,君海棠低头,却见落泪处题有两句诗:“今夜何人弄玉笛,余音幽咽不能休。”笔锋锐利似是男子手迹,墨迹力透画背。
“那是爹的题字。”君惟明淡淡道,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君海棠强敛心神,“这画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人人都要争夺它?”
“传说逍遥宫内有前朝藏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不过是以为这画中隐有藏宝图罢了。”
君海棠奇道:“是么?你可曾试过找出画中奥秘?”想起自己谷中的奇珍异宝,这前朝藏宝一说倒也有几分像是真的。
君惟明不以为然,指着画缺失的一角,“此画虽水浸不变,火烧却成灰,哪还有什么奥妙?”
君海棠心情颇为低落,“你还是收起来吧,我每次瞧这幅画,心里都很难过。”
君惟明看她郁郁而悲,便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末了两人在书房临帖练字,海棠趁他不注意往他脸上画了几个蝌蚪。君惟明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故作恶态,直逼上前。君海棠被看得心底发毛,丢笔转身便跑,没两步却已被他抓在手里。她跳嚷躲着,“你莫这般小气,更不许在我脸上画画。”
君惟明掐掐她的脸蛋,笑道:“这次饶过你,下次可不许再胡闹。”随手用锦帕将面上涂鸦擦去。
君海棠一惊,转身去摸他方才掐过的地方,幸好易容面具做得精巧,并未露出破绽。较之君惟馨,苏婉便好相处许多,她对君海棠言语客气,略带恭敬,还不时邀君海棠来闲谈叙话。
这日春色明媚,塘荷初发,君海棠和苏婉两人正品茶谈天,君惟馨急冲冲奔来,啪地将一件物事甩在石几上,“你……好不要脸。”
那是一幅绢画,其上绘着半株娇艳的海棠,并有题诗:“春残地千里,海棠花独妍”。君海棠记得那是今晨林渊差人送来的,她不知道林渊是何用意,二话不说便打发来人带回去。
君惟馨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若非她指使,李四怎会拿这个给渊哥哥?”一挥掌扫落几上茶壶。
苏婉惊呼,“怎可如此待你姐姐?”
“我哪有这种姐姐。”君惟馨不屑冷笑,“婉姐你何必对她如此恭敬?她娘当年的作为,江湖中人深为不齿,否则又怎会成了武林公敌?”
君海棠勃然大怒,蓦地站起,右手紧扣法诀。君惟馨不知君海棠已有杀她之意,仍旧向苏婉哭诉:“大哥将她藏在堡内,若为人知晓,定会招来祸害。”
君海棠听到君惟明的名字,心下一软,转身便走。君惟馨扯住她袖子不放,“不许走,怎么,有脸做没脸认?你娘当年狐媚害人,连你也……”
听她一再出言辱及母亲,君海棠忍无可忍,反手巴掌扬过,君惟馨脸颊立时高高肿起。
下一瞬,君海棠飞身跳上重重屋檐,疾奔出堡,也不管前面是何方向。心中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沿途上挥掌四击,将路旁的树木打得枝叶横飞,干倒根斜。
不知不觉洛阳城遥遥在望,身后一阵马蹄疾响,君惟明纵身落在她面前,“惟馨骄纵任性,我已将她责骂过,你做姐姐的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君海棠回想起那些辱言,冷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做她姐姐?”
君惟明见她仍在气头上,牵起她的手,“今日你心情不好,咱们到洛阳城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