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魅影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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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老弟兄还活着哪?!

当然,除上这些,还有外婆身上的桂花香气,连同楼下准点响起的叫卖声:“馄饨,骨头汤!”

外婆总喜欢在黄昏时叫一碗上来吃,这时间是混沌不明的,正如她这个人留给许宁的印象一样。

巷道里通常只在拐角上有一盏灯,带着最寻常的铁罩,长年累月的雨打风吹,罩上生着锈,蒙着灰尘,开出来,灯光也跟着昏昏黄黄,下面有一些烟雾般的东西滋生和蔓延,是馄饨摊的人气,也是市井的热闹。

许宁在外婆家住了半个月,就被妈妈接到了爸爸工作的地方。爸爸很忙,所以家也安在了单位里。

然后,混沌的热闹市井气,就被冰冷的酒精和消毒剂的味道代替,清爽凛冽,仿佛来自另一个莫名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比外婆家,那里虽然拥挤忙碌,却是温暖而贴心的。

而在这里,许宁感受到的,只有孤独。

她成天地被关在自己的小床上,触目所及,只有头顶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上面什么也没有,连一丝可以联系愉悦的可能,也没有,洁白干净到让人绝望。

等到可以说话了,她便努力发声,不愿被独自留在这清冷的地界。妈妈总是忙,爸爸也忙,好在,他还有个优势,那就是离得近,在工作的地方,也能做得了主。

于是,她才六个月就被抱进了父亲的实验室,每天在试管和仪器间爬动呀呀学语。

跟小床和天花板相比,这里简直好比天堂。

许宁至今还记得,父亲在耳边哼唱,双手灵活地忙碌的模样。

吹吹打打,吹吹打打,桂树挂果,铁树开花。

长大后许宁才知道,桂树挂果,铁树开花,在植物界都是很稀奇的事。

所以父亲才会这样唱吧。

因为他,就是个生物学家。

也许这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成就,或者该精确的说,父亲是在他那个年代,最有成就的生物学家,同时,对植物学也很有兴趣,甚至达到精通的水平。

然而,这对幼年的许宁,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穿过第二条小巷时,孙甜略停了下脚步,站定后喘了口气。不是因为疲顿,而是因为回忆。

在父亲的实验室里,她从来没有觉得过快乐。

因为那里本就不是家庭该有的气氛。

当然她被父亲的工作态度和精神所激励,甚至决定了她成年后的性格与处事。然而每到夜深人静,她躺下望天时,第一时间总会想起在外婆家的那半个月。

深长里巷里的夜声,细细碎碎的,不是这家起夜就是那家打鼾,可这些却是真实人世,是过日子的动静,当然难免是叽叽喳喳,鸡毛蒜皮的,却是留在她心里,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情。

比到处抬头仰望却得不到一个温暖的注视,来得巴心贴意多了。

所以当她来到a市后,选择藏匿地时,毫不犹豫就看中了小巷道里的这一处。

走到这里,马路偏僻起来,灯也稀疏了,孙甜的心平静下来,有种回家的温馨。

这个时候,窗户里的眼睛大多已经沉入梦乡,孙甜停在其中一座小二楼,悄无声息走进门洞,投身于黑暗之中。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暗处竟看得一清二楚,走上楼梯左转,看见门上贴的那枚小小的四叶草贴花时,孙甜情不自禁,长长地呼出口气。

终于到家啦!

摸出钥匙开了门,几乎黑闪电般,她进门反锁一气呵成。

然后,也不开灯,直接拉开厚厚的棉布窗帘,若有似无的路灯,便毫不吝啬地,将小小的光投了进来。

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的装修陈设,许宁可一点没亏待自己。

两个朝南的房间,一做卧室一做书房,另有朝北的一间堆放杂物。细细的深棕色地板打着同色蜡,发出幽光。

家具是欧洲的,简单实用,数量也少,够用就行。

许宁没进卧室,就着客厅窗户的微光,躺到了沙发上。到了这里,她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在头顶抽水马桶再一次响起巨大的冲击声时,她已沉沉睡了过去。

迷离的浓雾中,她跌跌撞撞地前行,耳旁传来高楼轰然倒塌的声音,身边仿佛烈焰冲天,烧得她通体发烫。

她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逃离出来,目光所及只有前方一尺远的小径,两边似乎是重重叠叠的墓穴中,厚重的石碑冷冷地瞪住她疲惫的身体。

荒湮蔓草盖过了一切。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随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远方有个雪白的身影窜起老高,似乎是种征兆,紧接着,小颈两旁墓穴中的尸骨也开始骚动。

散发着糜烂腐朽气息的尸妖们蠢蠢欲动,在刺骨的寒风中,扒开土堆漫游而出。

凄厉阴森的月光下,它们狞笑着张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利牙,指节干枯而丑陋,直直地对着她抓挠过来。

孙甜厌恶地大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梦。

干枯僵硬的指节,竟是藏在沙发缝里的一只手机,硬梆梆地膈着自己胳膊。

孙甜甩甩头,坐直身体后,将手机捏了出来。

想了一会,她咬紧下唇,麻利地按下一排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粗鲁的应答声:“找谁?”

孙甜笑了:“老八,你脾气还是这么臭哈!”

那头明显听见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许大个子?真的是你?”

孙甜苦笑:“废话!不是我还是谁?”

当然不是我,我现在叫孙甜了妈了个蛋的!

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难听刺耳之极,可听在孙甜耳朵里,却亲切到几乎要落泪的地步。

郑老八,大名郑长根,当然这个名字他本人很不喜欢,一有机会就想改,据他说,自小到大差不多换了有上千个名字。

当然是自己随便叫叫不惊动派出所那种。

后来被选进特种兵,他跟许宁组在一队,成为生死拍档,战场上可以换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