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又响了起来,方译桓起身去开门。
何子格手里拿着一份报告书,火急火燎地进门:“方总,找到了信号所在的位置,在城南。警方已经赶过去了。”
“那抓到了吗?”
何子格悻悻摇头:“只找到了方良时的几个同伙,方良时还是跑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我知道没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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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将沈向晚送到了小区门口。
她却不想回家。
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哪里她也不知道了。只是看着午夜的高架桥边,看着桥下仍不见止息的滔滔车流,还有前方的信号灯,红色闪成了黄色,又迅速变换成了绿色。
夜色凛冽。
高跟鞋磨得脚疼,夜风吹得整个人都快要结冰。
突然来了电话,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接起,一个不小心,手一抖,电话就掉了下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从来只见祸不单行。她探出头,看着下面几乎碎成残渣的手机,心上一抽。这可是她新买的苹果,花了她七千大洋呢,简直是欲哭无泪。还没转身,突然被一双精壮的胳膊抱住,“诶,大姐,可别想不开!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非要大晚上跑到大街上自杀?”
“谁想自杀了……”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人强行拖下了水泥牙子,一回头,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看着那笑脸,她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大了双眼望着他:“你叫谁大姐呢?你一个三四十岁的大男人,叫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大姐,你害不害臊啊!”
那人听她气急败坏的语气,竟扑哧一笑,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姑娘,姑娘。这不是看你背影漂亮么!就想着法儿搭讪呗!你漂亮,我算赚了!你要不漂亮,叫你大姐,咱俩也不尴尬,是不?”
倒也着实被他逗笑了,挑眉哼了一声,“小伙子,很会说话嘛!”
其实对面人就是一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清秀的五官,浅蓝色衬衫的袖子还挽着,夜幕下那不算清楚的身影轮廓,更是帅气的一塌糊涂。
他抱臂瞧她,虽一脸不解,却还是笑容浅浅,“不过,您这大晚上的一身白裙一头黑长发,站马路牙子边,就算不是自杀,也怪吓人的好么?幸好我胆子大,要别人,没准就叫警察来抓你了。”
她嗤了一声,“哪儿这么夸张!我就是觉站这儿凉快。”
他眉眼带笑,不反驳:“倒也是挺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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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常上班,刚到律所,放下包,坐下休息没两分钟,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接起是薛主任的颐气指使:“沈律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立刻起身,路过走廊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头坐在走廊的沙发上,闭眼望天,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并没有。他穿的很简陋,脏兮兮的军大衣,像是许久没有洗过,头发也要粘连起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能够闻见一股酸腐的味道。
她顿了顿,忍住要询问的冲动。
敲了薛主任办公室的门,进去,“您找我。”
“嗯。”薛主任问,“这个月的的法律援助案,一件都还没办呢吧?”
这才想起来,律所与晋城市法律援助中心是签有责任书的。所有资深律师都要按月按额接手法律援助案子的。只是她这个月太忙,忘记了。
遂道了个好,接过薛主任递过来的文件夹,略略扫着。
是父亲想要替儿子翻案,但父亲一不懂法律,二没有证据,只有当年的一份判决书,且儿子已经在狱中死亡,也已过了追诉期,那个父亲却想要申请国家赔偿。
薛主任瞧见她皱起的眉头,笑了笑:“本来这不属于法律援助的范围。但几年来当事人一直在申诉,找记者,找政府,找检察院,找人大,找法院……都没有用。他没有证据,司法机关也没办法。只能让咱们法律工作者来帮助他。”
她抬起头来,“人家司法机关都没办法,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司法局的领导也打了预防针。能查就查,查不出来,就拉倒。毕竟当年这个案子影响力很大,媒体也广泛报道了,还是以精品案件算的。参与判案的人员,现在少说也是个中法庭长了。所以,咱们差不多得了。你明白吗?”
她合上案卷,“主任,如果我不接,我定然不负责。如果我负责了,我就会尽心尽力。包括每一个案子,更包括这个案子。”
“小沈啊……”
主任还要说什么,沈向晚却已经起了身,“主任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出门,就看见几个法务助理围城了一圈,在跟人高声劝解着什么,白芬看见她,立刻指着她,道:“那,你不是要见我们这里最好的刑事律师?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刑事律师,沈律师!”
沈向晚遂上前,询问:“怎么了?”
“他说要找我们最好的刑事律师。给他讨公道。”
她一看,正是先前坐在走廊里的那个老头。勉强忍住了走近闻到的刺鼻的味道,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门:“叔叔,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来我办公室跟我讲。”
让白芬上了茶,坐着听老人讲事情的经过,可老人有些痴呆了,说话总也不清楚,沈向晚询问:“您有身份证么?”
老人颤颤巍巍递上一个卡片,沈向晚接过来一看,赖长国,正是刚才薛主任给她案子的当事人。大概案情也了解,老人的儿子赖其明原是财经大学的研究生,因强奸罪和非法拘禁而入狱,被判八年,八年时间没到,就在狱中自杀了。
这几年间,老人因为儿子的事被单位辞退了,妻子也因为儿子的事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离世了。再加上此事影响恶劣,被新闻媒体报道出去之后,所有人指指点点的都是“强奸犯的父亲”,邻居与朋友也敬而远之了,家庭就犹如一个孤岛,与社会甚少来往。
也是人间悲剧,只怕问一句都是在伤口上撒盐,遂不再多询问了。
又让白芬去餐厅打了招呼,让老人中午在律所吃了饭再走。老人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没那么恍惚,对沈向晚几乎是千恩万谢,一直说着:“沈律师,你是大好人,你是大好人,我儿子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请你一定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啊……”
老泪纵痕的样子,让沈向晚看着心酸,只是点头:“我会尽力的,我会尽力的。”
利用中午的时间,捋了捋思绪。显然从老人这里得到证据是不现实的,可以从当年案子的被害人那里入手。
下午一上班,她就动了身。两个小时的时间,法检两院来回跑,却一无所获。
案件距今已经十分久远,那时候法检两院都还没有使用案件统一应用系统,全是手写案卷,而且要么归档了,存在档案室的最深处,十分难找;要么就已经遗失了,更不可能找到。
看赖长国老人的样子,想让他说清事实,不太可能。
这个案子被害人在哪儿,现在做什么,她一无所知。
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搁置着啊。
真是让她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