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周五上午。
调解会如期举行。
调解室除了她、江莲青和蒋台梁之外,就只有一个法官在。
料想方译桓不会来,果然就没出现。而是写了一份亲笔签名的书面意见,并将调解事项全权委托蒋台梁。
法官大人简单说了个开场白,就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蒋台梁也不是墨迹的人,不说任何废话,直接进入主题,语气也是一贯的强硬:“这是我的当事人的意见。你们若同意就签字,不同意就继续走诉讼程序,等法官宣判。”
听这语气,是完全没商量的余地。
沈向晚转头看了看法官,想让法官发个话,结果法官只是凝神静气,根本没打算发表意见。
她只好接过调解书,大致扫了扫里面的条款,好在也没有很苛刻。
于是转手将调解书递给江莲青。
江莲青正低头看着,蒋台梁又发话了:“离婚是铁定的。只是财产方面,方先生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登记于夫妻双方名下的房产总共十三套。方先生的意思是,除他现在居住的枫山乡居和英国的一套房产外,其余的都归女方。预计市价二十亿。”
“股权为婚前财产,一再重申过了,不可能参与分配。”
“包括车子在内的动产,婚后所持有的其他有价证券,会在折价后,将其中的10%打入江女士的账户。剩余的归方先生所有。”
蒋台梁推了推眼镜,“江女士的片酬,所有的动产、不动产,所持有的有价证券,还有她所持有的工作室的股权,江女士自己保留吧。方先生没有兴趣。”
江莲青握着书面意见书,翻了又翻,不知道在找什么。
沈向晚转头:“有什么问题吗?”
江莲青却还不死心:“不离婚,不可能了是吗?”
沈向晚说:“我建议你接受。”
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江莲青却并不想罢休:“如果我不接受呢?”
沈向晚挑眉:“那就继续诉讼程序。结果未必就比现在好。”
蒋台梁哼了一声:“原来沈律师也知道,诉讼程序未必就比现在好。”
她转头,迎上蒋台梁不怀好意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所以你才把孩子牵扯进来,就是想让我们做出让步。”他顿了顿,“孩子是不是婚内出轨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提了孩子,又提了恬静,方总当然会同意调解。”
她学着蒋台梁的语气说话,“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愿意调解,我的当事人也愿意签。”
转头瞧了瞧江莲青,激将道:“是吗,江女士?”
这是不打算给江莲青犹豫的机会。
本来这个案子,江莲青就不占理,还非要胡搅蛮缠。她心里早就厌烦至极。方译桓这边,又做出了十分有诚意的让步,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真没必要再推三阻四。
要不然,把方译桓惹毛了,她们是真有可能一分钱都捞不着!
“好。我可以签。”江莲青吸了吸鼻子,捻着纸巾擦了擦两颊的泪花,指着蒋台梁,“蒋律师,这个协议书我可以签。但请你告诉方译桓,除非他亲自把这个协议给我,否则我不会签的!”
沈向晚简直头疼,“江女士!”
江莲青一手掷开意见书,起身就往外走。
“江女士!”沈向晚迅速追出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江莲青哭得愤然:“他连我的面都不肯见!就连调解,都让律师全权代理!我在他的心里,就一点点的分量都没有吗?我就那么让他厌恶吗?!”
又是这副梨花带雨的姿态!
沈向晚已经被江莲青搞得身心疲惫,“他怎么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他有一点点爱你,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是今天这个局面!他现在开出的条件,已经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若你非要继续走诉讼程序,法庭判决只会更坏,不会更好了!”
“我只想要他一句话,都不行吗?我只想让他亲口告诉我,不可能了。”江莲青哀求的样子格外可怜,“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听听他的声音。”
沈向晚扶额。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边却响起熟悉的男声:
“见到了,也听到了。可以签了?”
江莲青和沈向晚闻声同时回头。
方译桓衣冠楚楚地站在二人身前。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江莲青一愣,看着方译桓将手里的材料递给她:“究竟怎么回事,你比谁都清楚。少在这惺惺作态,早签早办手续。”
江莲青一下没话说了。
总算把字签了。
法院制作的调解书下午一上班就出来了,当事人在场,所以直接就送达了。
这么一个离婚案子,总算是告罄了。
沈向晚觉得自己都要掉一层皮。
出了法院,天居然下起了雨。随行的两位司机去取车,江莲青一行也跟着先走了,只有方译桓和沈向晚在门口等待。
斜风细雨,顺着屋檐往下滴。
她的外套有些湿了。
方译桓拉着沈向晚往后退了退,一面把伞递给她一面道:“沈律师怎么走?送你一程?”
她可还记得方译桓找人打她的事情,自然是不会上他的车。
恰好一辆车正正停在二人跟前。
车窗摇下,张美琪指了指后座,“沈律师,走了。”
她对方译桓微微一笑,把伞还给他,“我还是坐江女士的车吧。就不麻烦你了。谢谢方总。”
“不客气。”方译桓点头,目送她上车。
-
刚才江莲青伤心得几乎要晕过去,这会儿却心情大好。眉梢上挑,嘴角上扬,一看就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喜气洋洋。
沈向晚瞧着心烦,索性转过了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车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张美琪却挑起了话头:“没想到沈律师这么年轻就这么能干啊。成家了吗?”
她看向窗外,答:“没呢。”
“可得早点成家呢!”
她嗯一声。
“要不然惦记的人太多了,可会影响正常生活的。”
她没听明白,“什么?”
“方总啊。”张美琪笑容格外诡异,“沈律师恐怕不知道吧,你可是方总的梦中情人。”
“可不是?”江莲青低头理了理袖角,也不阴不阳地道了一句,“我老公,哦不,是我前夫,惦记你好多年了。”
没头没脑的玩笑话。
沈向晚瞧了他们两一眼,没接话茬。
倒是想到了方译桓第一次见面对她说的话:他要她搞清楚江莲青选她当代理律师的理由。
莫不是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
再联想起这段时间脑海里来来回回莫名其妙的画面,心突然一梗。
“我到了。”她拎包下车,“没有算零头,律师费一共五十万,请你们尽快结算。”
刚要关车门,又对着江莲青补了一句,“虽然你离婚了,但我想,我和我爸妈都是不会接受一个有婚史的女人做我哥的妻子的。望你好自为之。”
车里的江莲青一愣,随即笑了:“我本就没打算成为你嫂子。”
她气鼓鼓,啪地一下甩上车门。
-
沈牧彦之前在电视台旁租了一套房子,沈向晚刚好租约到期,也跟着搬了过来。
是一梯两户的小高层,物业很完备,住着也挺舒服。冬天还没到,沈牧彦就已经将壁挂炉烧了起来。
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
沈牧彦递上拖鞋,“回来了。淋着没?”
她笑了笑:“有车送,还好。”
“没吃饭吧?”
她嗯一声,闻着味儿,“是没吃。你做了什么?这么香!”
“是大白粥。好久没下厨了,手都生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笑嘻嘻:“哥做的,哪可能不合口?”
快速冲了个澡,头发湿漉漉地,就坐在了饭桌前。
沈牧彦丢过一块毛巾:“也不擦干。不怕感冒?”
她胡乱擦了擦。
他用勺子剜出了咸鸭蛋的黄,放在她的粥碗里,“调解会开的怎么样?”
她把蛋白夹给了他:“还行。”
沈牧彦问:“还行是个什么情况?”
她顿了顿,“他们今天离婚了。”
沈牧彦若有所思:“哦。”
她补了一句:“我感觉,她对方译桓还是余情未了。”
“哦。”
沈向晚喝了一口粥,有些小心翼翼,“哥,有些话讲了,你可能会不高兴。”
“嗯。”
“我总觉得,她没那么喜欢你,或者根本就不喜欢你。”
沈牧彦说:“所以你就要她离开我?”
她一愣:“什么?”
“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找她谈话了?要她离开我。”
“没。”她皱眉,“我只是跟她讲,我爸妈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有婚史的人做儿媳妇!”
沈向晚理直气壮,“我那是为你好,我不想你被她骗!毕竟她的过往太不清白,人也太不检点!”
她的语气一高,沈牧彦的语气也高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就凭我是她的离婚律师。就凭我对她的前段婚姻比谁都了解。”想起蒋台梁在法庭上出示的那些证据,沈向晚就生气。
她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咄咄逼人,“你以为婚内出轨的人,会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不堪寂寞就跟邻居上床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一部片子就跟导演上床的人,你还指望她能跟你地久天长?哥,别说我不接受她当我的嫂子了!就是爸妈,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人做你的妻子的!”
沈牧彦仿佛一下被戳中了脊梁骨,整个人就要跳起来,要不是对面的人是妹妹,他定然是要拍桌子的。气急之下,言辞十分激烈:“不许你这样说她。你不接受她是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管!但我父母,那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她们发言?你用什么身份代替她们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