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虚道长的虚影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一礼,然后看向了洛曦歌身后的谵台陌殇等人,眼中多了几分深邃。两个半妖,一个人类孩子,胆量不小,竟敢这样闯进来。
“巫女啊,为何要如此执着于此?可知世事无常,越要深究就越困得越深,命运的红线错综复杂,一旦解开就不复当初,老道劝你还是迷途知返,莫要苦苦纠缠。”老道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洛曦歌,在劝说,但是洛曦歌偏偏能听出其中的试探之意。“彼世有规,尔何毁矩?”
洛曦歌心头一凛,看向云虚的虚影带了几分犀利,莫非这老道竟然能看出来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除了和白夜契约的时候,还有“洛曦歌”觉醒的时候,他们能察觉到自己的来历,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知道过,就是姬九幻和丸子她都没说过,因为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道长那您又在执着什么?守护黎民真是您愿意的吗?既然彼世有规,奈何在彼世逗留不愿往生?”为何要包庇百里千泷,结界中还隐藏了什么秘密?洛曦歌无法理解,一个为黎民苍生献身的道长,为何会选择和百里千泷“狼狈为奸”?她不信他对百里千泷炼制毒尸一点都不知情。
“不可说…不可说…”虚影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直,避开了洛曦歌探寻的目光,高深莫测地说道。
“……”众人无语,这算什么?逃避问题?
谵台陌殇显然不悦,这老头拐弯抹角,说的人一头雾水,究竟什么意思!“老头儿,你的目的是什么?”
“半妖吗,真是悲哀…”云虚喟叹一句,那双老眼似乎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自从这半妖进来,就能感受到,他体内的妖怪之血一点点地在沸腾,虽然被什么压制住了,但是压制越强,反噬也会越强,体内的“凶兽”迟早会吞噬掉他,而她却恍然未知。
“你胡说什么!”谵台陌殇很不喜欢虚影打量的目光,怒极就朝着那道虚影攻击了过去,凌厉的爪痕连带他整个人都穿透了虚影,而他却没有触到任何实体。
“道长,请您解除这个结界吧,既然您为天下黎民献身,而为何要做那藏奸纳垢的之所?”洛曦歌躬身行礼,沉声道,“道长应该知道晚辈是什么意思,还请道长成全。”
“你倒是看的通透,但是贫道还是不能告知,若你真想知道,就来寻贫道吧,只是这于你没有半分好处,你还执意如此吗?”云虚微诧,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为黎民献身?若是这黎民值得的话。
“是!”那些无辜的亡灵,需要一个公道,从她受理这桩案子起,她就没想过草草了事,不管别人是如何想,如何看待,只要她记得,能无愧于心!
云虚见洛曦歌如此的坚定,毫不犹豫,微微叹息,仿佛看到生前的自己,有始有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且看她能不能做到最后。
“贫道在出云山最深处恭候。”话落,云虚的虚影一点点消失了。
“道长!”洛曦歌大声喊道。他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考验不成?刚才的是虚影,那么是不是要找到他的肉身本体?
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住了众人的眼睛,从天空传来一阵娇笑声,甚是刺耳。
“哟,好久不见!”芈半折扇子,率先打了招呼,当看到洛曦歌的时候,眼中渗着冷意,还有嫉恨。
“妖女!你来做什么?!”谵台陌殇挡在了洛曦歌和丸子的面前,冷冷地看着芈,他可是记得,这个女人的风刃很是厉害,就是她和无抢走了他的噬龙牙,“她呢?”
“哦?谁?我姐姐吗?”芈嘴角嘲讽地笑着,“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痴情种,很想见她?”
“对!很想见她,更想亲手杀了她!”谵台陌殇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更想亲口问她一句,为什么!
“哟,这样吗?”芈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姐姐,你听见了吗?”
什么?她在这里?!谵台陌殇有些激动,洛曦歌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芈突然身形一转,她的身后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还不等他看清楚,一道亮光就晃了他的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就完全换了一个场景,整个地方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后也没有了洛曦歌和丸子他们的身影。
“洛曦歌!丸子!云轩!”一遍遍地呼唤都没有回应,谵台陌殇有些慌了,他们去哪儿了?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他有些泄气的时候,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他连忙跟了上去,那白色的身影在密林里穿梭,他怎么追也追不上,直到在密林中听见了瀑布的冲刷声,才追了过去。在瀑布那里,看到了那抹熟悉又让他痛恨的身影,她就像是一支白荷,不染纤尘,手里抱着一面镜子,躺在水中,徜徉在水中,安静。
“你把洛曦歌和丸子他们弄到哪儿去了?”谵台陌殇冷声问道,水流冲刷无的衣衫,她曼妙的身姿渐渐展露,他微微转头。
无缓缓睁开了眼,对谵台陌殇的质问不予理会,“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吗?”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在哪里?”
“那么…噬龙牙呢?”
“你!”
“哗啦…”无从水里起身,坐到了岸边的一块溪石上,山风吹拂着她的衣衫,“真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或许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了有这一天。”
谵台陌殇眉头微皱,袖袍中的手渐渐捏紧,指节发白,声音不觉带了一分嘲讽和苦笑:“你是说你们的注定吗?真是费尽心机啊。”为了这一场注定的相遇,却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类丧命,一开始就是欺骗和背叛。
“算了,都不重要了。”无突然笑了,缓步来到了谵台陌殇的背后,然后…轻轻抱住了他。
谵台陌殇背部一僵,不仅是在身上的湿意,还有她柔软却有些冰冷的身体,他没有推开她,一时间两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溪风在他们耳边呼啸。
“…放开!”谵台陌殇暗哑的声音响起,而腰间的手却箍得很紧,他一根根掰开了无缠在腰间的手指,推开了无。
“真是一个无聊的男人呐。”无有些失落,嘴角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谵台陌殇警告道,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威胁无。
“你猜!”无俏皮地说道,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到了那个地方了吧,能不能从幻境里出来,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谵台陌殇朝着无攻击了,凌厉的巨大爪痕朝着无劈了过去,在深林里尘土飞扬,一个只是在攻击,但是攻击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而无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躲开。
“你舍不得杀我?”
“闭嘴!”
“那…我就杀你了!”
无手中多了一把小剑,朝着谵台陌殇的要害刺了过去,招式凌厉灵动,谵台陌殇刚开始还能和无抗衡,可在无猛烈的攻击下,谵台陌殇就挂了不少彩,衣衫破碎,皮肉外翻。
“不认真可是会死的!”一击落下,挡在谵台陌殇身前的一块巨石被击碎,谵台陌殇的肩膀被狠狠洞穿,鲜血溅到了无俏丽的脸上,为她增添了一抹妖冶。
谵台陌殇意识到无是真的想要杀他,眼中的红光一点点闪现,身体开始起了变化,獠牙一点点露出来,爪子钳住了那把短剑,“铮”地一声,那爪子竟然将短剑断成了两节,一端出现在他的手里,狠狠地朝着无的心脏处刺了下去,眼中除了冰冷的杀戮,就没有别的感情,无意识到危险想要闪开,可是谵台陌殇的速度更快,那半截断剑没有丝毫犹豫地刺穿了无的身体,无狠狠一掌打在了谵台陌殇的胸膛上,利用反推力拉开了她和谵台陌殇的距离。
“噗!”无吐出一口鲜血,没想到谵台陌殇发狂的时候,居然会这样,可这还不够!“就这种程度?”皓齿上沾染了殷红的色彩,嘴角微微翘起弧度,嘲讽地说道。手覆在了胸口上,那把断剑扯了出来,伤口一点点愈合。
“吼!”谵台陌殇嘶吼一声,突然从身体中长出了六道狐尾,脸上浮现出妖纹,爪子上凝出来幽蓝色的狐火,“嘭!”空气中都像是被烧尽了一样,谵台陌殇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狐尾击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数道狐尾狠狠地朝着她砸了下来,她顺势一滚躲过了攻击,而谵台陌殇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卷起无的身体一点点收紧,“轰!”甩向了瀑布,将瀑布后面的石窟都砸塌了,谵台陌殇浑身杀气,飞到了无的身边,一脚踩在无的肚子上,一点点碾压。
“噗!”无连吐出几口鲜血,那双湛蓝的眸子就这样凝望着谵台陌殇的脸,脸上布满杀意,面容扭曲狰狞,眼中除了杀戮的兴奋和狂热再找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就在谵台陌殇一脚踩下去的时候,无的身体突然变成了一堆蝴蝶,飞散到了外面,谵台陌殇一把狐火追了出去,蝴蝶被烧灭了近半数,剩下的半数在外面重新凝聚,无的身形出现在溪石上,她受伤不轻,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谵台陌殇脸上的妖纹又增加了一道,一个瞬步就到了无的面前,一把钳住了无的喉咙,一点点捏紧,嘴角扬起一抹邪妄的笑容,“杀…杀…”
“对!就是这样!杀了我!”无嘴角溢出鲜血滴落在谵台陌殇的手上,还在刺激谵台陌殇。
谵台陌殇的手在收紧,无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她在手中甚至没有挣扎,倒是向他投去怜悯的眼神,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砸在谵台陌殇的手心,捏着无脖子的手微微放松了。
“吼!”谵台陌殇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放开了他的手,无像是一块破布一样倒在了地上,谵台陌殇陷入了癫狂,一只手狠狠想要贯穿无,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它,不让它前进一步,眼中的红光也时隐时现。
“快…快逃!啊!”谵台陌殇神智处于混沌的状态,清醒的一瞬间,对无吼道,随即又被妖怪之血控制,血爪朝着无甩了出去。
无艰难地躲开,看着谵台陌殇如此痛苦,手中的一枚晶石紧紧捏住,不知道该不该“快逃…”谵台陌殇见无还在原地发呆,狐尾猛地朝着她甩了过去,将她扔出了攻击范围,一口朝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狐尾也因为他的意志时而摆出攻击架势,时而僵在原地。
“无止境,梦境之城,封印!”突然从水潭中射出一道炫目的白光,在水潭中映照出谵台陌殇的影子,谵台陌殇突然被定住了,无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鲜血滴撒了一路,在水潭上就像是在镜面上行走一样,来到了谵台陌殇的身边。
“吼!”谵台陌殇挣扎,就像是困兽一样嘶吼,狠戾的目光盯着无,六条尾巴在水面下就好像是被千万条铁索给锁住,动弹不了分毫。
无倒在谵台陌殇的怀里,或者说她扑倒了谵台陌殇,那殷红的唇瓣吻上了谵台陌殇的唇,缠绵追逐,“唔…”谵台陌殇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爪子刺进了无的肩膀,抗拒着这种陌生的触感,但是不一会儿在无青涩的挑逗下,就发狠地啃噬她的唇,想要得到更多,那烦躁的情绪一点点被这种奇妙的感觉湮没良久,无松开了谵台陌殇,此时的谵台陌殇静静地睡去,就像是一个带着餍足的孩子,脸上是纯真的笑容,好像是在做一个甜蜜的美梦。身体一点点产生变化,满头银发变成了乌黑的墨发,尖爪和狐耳都消失了,他恢复成了人类的姿态!
而水面下的情形完全相反,六道狐尾被钉住,一个暴戾恐怖的谵台陌殇被困住,激烈地挣扎。只见无缓缓从水潭上站起来,手上结印,“梦回!”潭水底下的倒影消失了,一面镜子从水中升了起来,回到了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