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林默说要带我去商场,我看看他身上全都是狗毛的衣服皱眉说,“好吧,给你添几件衣服也不错。”
“嘿嘿,我不要,给你买,就买这样的裙子,你穿着可好看了。”他笑着牵住了我的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好像很熟悉这里一样,说了名字就安心的坐着,偶尔回头看我,对我说,“从前我在这里打工,做水泥工,不过才做了两年,那边的楼当年就有我的一份功劳呢,真快啊,才多久,这片地方全都拆了建高楼了,不过还好,主干道都分的清楚。”
我微微点头,看着车窗外面,瞧着这个繁华的小城市,想到了曾经我生活过的那个大城市,好似这里就是那边的一个缩影,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叫人熟悉的味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嚣的声音,吵闹的人群,叫我犹如回到了原来生活过的地方一样。
可这里到底不是那里,这里没有庄严,没有肖奈,没有唐梦,更没那些纷纷扰扰,爱恨情仇。
肖奈花起钱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中了裙子就提到我跟前比量一番,跟着一点头,交给了身后的导购员,我看着被放在柜台前的衣服,足足七八件呢,着实有些心疼钱,偷偷的晃着他的手腕说,“林默,还是别买那么多了,那一条裙子够我们半个月的开销了。”
“没事儿,几天就转出来了,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都包起来吧!”说着,他从都里面拿出我交给他的银行卡,之后回头对我说,“等会我们去买些你喜欢吃的年糕带回去,给西皮带一份,现在估计他应该已经回来了。这都七点多了。”
“恩,好!”
这里的炒年糕味道超级好,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林默也陪着我,后来还打包了两碗带回去。
路上的时候他提着衣服,我提着吃的,我们一前一后往回走,远远的就看到那间小小的房子亮着灯,跟着看到西皮蹲坐在们口,低头抽着烟,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脏了,买过去的东西被放在地上。
“该不是人家不同意吧?”林默嘀咕一声,几步走上前,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不愿意,人家父母不愿意,哎……林子,你说,我无父无母的就是孤儿了,那就活该被人瞧不起吗?”
西皮的话好像一道敲打在我心口上的沉重的石头,心口堵的难受。
我们三个人的命运都差不多,没有父母的疼爱和关怀,可能在他们之间,我是最幸运的一个吧,至少我在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牵挂,可是他们呢,只有自己了。
西皮的话叫我们都沉默了起来,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
被人看不起,真的是一种无法说出来的悲伤呢。
西皮又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低头说,“不同意就算了,为什么要骂我,说我是野种呢?咱们村子怎么了,那父亲一辈的事情就跟我有关系吗?要是我同意买卖媳妇,我现在就生了好几个娃娃了,何必还在这里被人骂?”
地域歧视到处都有,村子里买卖人口的事情这里人尽皆知,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其实内心中都有一笔账,看不起这样的家庭,更加看不起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他们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是,西皮和林子以及当时参加救援拐卖女人的那些青少年们都是好样的,他们绝对不会再做买卖人口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我相信,别人未必能够接受啊。
他又说,“人家父母说了,就算是我赚再多的钱,还是买卖人口父亲的儿子,我……哎,老一辈的事情如果我可以做主我宁愿选择不出声,何必要受这份侮辱?”
我无奈的吸了口气,上前问他,“那你女朋友怎么说的,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现在没有帮你说话吗?”
“恩,说了,可是耐不住她也拗不过自己的父母啊,帮我送了回来就走了,说再也不能见面了,这就还说以后会耽误了她找被人,你说,你说我……我招谁惹谁了啊。”
西皮气的一阵吸气,低声已经抽了很多烟了,现在还要点根香烟抽起来,我上前将他叼在嘴里面的香烟拿出来扔掉,没好气的说,“你要抽死了,不同意就不同意了,总会遇到的。”
“哎……我难受啊多多,你说我能不难受吗我?”
是啊,谁会不难受呢,我也会难受,甚至比他更加的难受,看着他这样我帮不上,我也着急。
林默蹲坐在他身边,低着头,半晌才开口,“忘了吧,我们大不了再少个不在乎的。”
“是啊,会有不在乎的女人的,也不是说就她不娶了。”
西皮没吭声,只点点头,跟着站起身说,“陪我喝酒去。”
这一次喝酒没去之前那家,而是去了别处的一家新开的馆子,里面倒是很安静,人也不少,我们选了个独间坐下,西皮一直在喝酒,看起来他非常的难过又不会说出来的那种。
林默也没有说什么,好像男人之间的面对难过都是这样的表现,不吭声,没有任何行动,只会闷头喝酒抽烟,麻醉自己。
西皮喝了很多,到了最后一张脸都红红的,跟着对我们说,“这是最后一次喝酒了,我今天想了很长时间,我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你们跟我走我就带着你们,你们不跟我走,我就将钱留给你们,我要出去闯。人家瞧不起我是孤儿,我还不较真了,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早晚会混出个名堂不可。”
看着西皮坚定的脸,我们都知道,他是认真的。
林默将手里的香烟摔在地上,一点头,“你可以走,钱我们不要,我再给你拿一些,我们还有店,我和多多在这里等你。”
“你们结婚我再回来,兄弟不说那些,喝酒。”
我端着手里的果汁,含着泪看着他们。
今天,他们都喝多了,脸上红红的,回来的时候是店老板帮着我将他们搀扶回来的,好不容易将他们送到了店里,我的身上也一层汗了。
两个人歪着身子趴在小床上,东倒西歪的样子看着着实叫人难过,可我实在搬不动了,将他们盖上了被子关了门出来。
外面的月光正好,白白的月色从天上洒下来,落在身上,洒在肩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早早晚晚都要分开的。
我将西皮的所有存折和银行卡找了出来,也将他放在这里的一些东西都翻出来,撞在一个袋子里面,放在了门口。
早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他跟林默说话的声音,可我真的没有勇气起来去送他。
出去后很久林默才回来,我将房间收拾好,开了橱窗,忙碌着,一直没有跟林默说话,因为我难受着,他也难受着。
西皮就好像我们的亲人,他的离开无疑将我们这个小家庭增添了几分悲伤。
我和他一整天都死气沉沉的,到了晚上,我只开了一个小桌子,面对面对他坐着,他才开口说,“西皮去了你之前的那个城市,说那里机会多,他不知道你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将一杯酒喝进去。
跟着又说,“我们年后结婚,不摆酒席了,你喜欢的话我带你出去玩,去哪里都成,去外国的话,……得找个翻译,我会的那点英语还不如小学生呢。”
我含着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重点头,这泪珠子就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伸着筷子夹了口菜,跟着又说,“我们两个人先看着店,我知道你也想走,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店铺的租期没到,我们的生意还要做,钱不够,我也不想再叫你受苦,想走也要有活动钱不是。”
我抹掉脸上的泪痕说,“林默,我不怕苦,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他点点头,没有吭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回头我去买个电话,西皮说会给我打电话的,有了移动电话会方便一些。”
我对那些电子设备一点都不感兴趣,不过能够联系西皮也必须要买了,店铺我们不常来,这里的座机要是被西皮打进来怕是接电话不方便。
林默又说,“西皮说,我对你不好,我知道,我苦了你了,你跟着我受苦了。多多,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当你是我亲妹妹。”
我拿着筷子使劲的敲了一下他的手背,“胡说什么呢,你对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真的。”
说着,我的泪水又流了下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这样尊重我对我好的不相干的异性呢?他不图我什么,直接给我他认为最好的东西,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了。
他呵呵一笑,伸手抹掉我脸上的泪痕,“你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真的。”
我勉强吸了吸泪水,将泪珠子收进去,皱眉说,“我就是高兴的,没伤心。”
“那也不准哭,以后我只叫你开开心心的,等我们攒够了钱,我就带你离开,外面那群人说你不要当回事,我会警告他们的,咱们尽管也是无父无母,可不能被人欺负了去。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又仰头喝了一杯酒进去,跟着将酒瓶子放在身后,说道,“戒酒了,烟也戒了,以后就剩下我们了,哎……”
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他还在这里,这种滋味可想而知啊。
我不知道如何说漂亮的话去安慰他,只能安静的坐在他对面定定的瞧着他,我想,他比我还要苦的吧!